美中不足处,就在于继胥孟府起兵谋逆过后,大元天景骤变,本来已是近乎能将不少数目商贾脚步拴住的白楼州边境,霎时间就冷清下来,更何况狼烟一起,人人自危,不论是周遭些许马贼流寇,或是在边境中本来同样凭打家劫舍过活的江湖
帮派,人心涣散,当有近半数人手趁此时皆是逃往别处,生怕铁蹄踏折了自个儿的脖颈,大批人去往别处谋生,白楼州就又是有些冷清,好在马帮虽亦有人手离去,但总归是家底甚厚,才堪堪撑住门头。
可即使是马帮如今不复往日声势,放眼整座大元江湖,已成气候的帮派何其之少,哪怕昔日帮众遍布姑流渌三州之地的大帮,亦不见得能有马帮威势之重,名声之响,眼下山间狭路相逢,岂能落了脸面。
更休要说云仲这句开门话,早年间就是剪径贼寇挂到嘴边的行内话。
故而满脸髭须的汉子听闻此话,难得有一瞬错愕。
险恶人间,在白楼州边关所在,多年如一日,确是见过太多江湖武夫,有的本事过人,有的滥竽充数,有的虚张声势,分明身手奇差,却是偏要言说见过天地广阔,最终往往下场亦是凄惨,遭人一刀砍了喉咙,模样比起那些游牧家的牛羊被人宰杀,强不出多少去。马帮中大多人手头都是不甚干净,若要说谁人不曾背有几条性命几条恶鬼在身,开口攀谈时都是有些羞于启齿,起码在马槐九粗略算计下来,好像马帮里头,皆不是什么好人。
劫道劫到百十来号流寇贼人头上,马槐九突然想笑,虽勉强绷住面皮,然而身前云仲还是不退,清淡望向马槐九那张胡须杂乱的面皮。
“小兄弟要劫什么,总要事先说上一声,
免得我等无意冲撞,平白丧命。”
不久前那话是递与云仲台阶,如今这话,嘲弄意味可是不浅,听得刘澹都是一阵蹙眉,不过也乐得看戏,于是挽住缰绳静静立到云仲身后几步远近,朝山外笼罩多日的烟云看去,顿觉壮阔。
“物件钱财什么倒是不甚稀罕,唯独觉得兄台身后人手里,有几人很是有些意思,如是兄台乐意,不妨借在下几人,届时自有重谢。”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云仲说得同样轻描淡写,然而马槐九听闻之后,神情骤然一滞,旋即狠狠皱眉,将横于马背的那杆矛调转,矛锋前指,可神色平复得倒是奇快,区区一息之间就将方才惊疑杀意收敛去。
“兄台说笑了,白楼州马帮,入门皆是兄弟相称,一同出生入死艰难谋生,亦有多年,大抵是贵人忘事,认错了人。”
早在方才马帮人马同云仲二人于山道中相遇,人马突然停步时,就有数骑奔行而来,立于马槐九身后,丝毫不畏山路崎岖狭窄,山崖深浅几许,纷纷涌来,将刀剑攥住,神色不善望向那位看似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即使后者两手空空,既未挎刀也未负剑,依然不肯松懈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