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还是不过佩剑那般高矮,如今才发觉,好像这长衫披到肩头,兴许要富余下一截来,拖到地上,总还要烦劳浆洗,自个儿身子,自当知晓是何等情势,便是再添上百十件衣裳,都已无用。”
朝荣安只是低头听着老人絮叨,却半点没有不耐烦神情。
这位整座颐章皆需仰仗的老人,风烛残年的时节,二子前去巡游全境,尚且未归,长子却是从这重重围困的皇城里,先行一步逃出,对于这位再不立后,更未曾终日留恋后宫道的老者而言,偌大皇城,罕有可交付心思之人。
皆言帝王家最是无情,历朝历代尤其以权帝最甚,而眼前老人,又何尝给自己留过些情分,身前左右空空荡荡,一如囚困倦鸟。
难得今日权帝起兴,连那座长子常年居住展卷的地宫,都是缓步逛过一遭,时常由打箱架处取下书卷观瞧,自然是少不得评点,见中意书卷时不掩盛赞,见那等瞧来无用,频出疏漏书卷,自是要摇头不已,言说是学问尚浅,往后要好生观书,自能从中挑出个良莠善恶来。
皇城以外宫道处,有位着明黄衣的男子携部众飞马而来,扬起无数烟尘来,不消片刻时日,就已至皇城正门近前,但见皇城城门皆闭,有成队御林军共五鳞军把守正门,见是有人快马加鞭而来,纷纷挽弓擎刀,喝止身前数十骑。
贺川当先,催马上前,同那位明黄袍气喘不止的男子抱拳躬身。
“二皇子切勿见怪,卑职衣甲在身不便行礼,权且当是略微搪塞,过后自当弥补,想来前些时日书信,递到二皇子手中,才是会匆匆回返,故而特地携五鳞军与御林军,前来恭迎大驾,不过圣人有旨,眼下仍不敢放一人进城,还需略微等候一阵,稍安勿躁。”
二皇子早先起游历颐章,并未曾走马观花,因此巡游甚是拖沓,到两月前,不过才行至西郡以东,而后接此密函,急忙携众回返,自然焦虑万分,奈何贺川其人,于朝堂其中名声甚大,又得权帝器重,因此即便凭城府强压心头焦躁,已有些捉襟见肘,却亦不好硬闯,只得停足远处,向皇城中张望。直到城外近千数玄黄甲,犹似在铅云下亮起道辉光,缓缓压向皇城的时节,才是如梦初醒。
身旁贺川却是神情淡然,远眺玄黄甲,心驰神往。
天下烽烟起时,凡提及西路三国,谁人不惧玄黄二字,最为鼎盛时节,曾有逾万玄黄甲,向北路齐陵,同东路南漓而去,犹如撑开双拳,险些凿穿齐陵边关直逼皇城,而折损数目极少,南漓上下八家合兵一处,竟亦只是堪堪拦下,如此雄军,武夫自是神往。但自盟约立后,似乎这玄黄甲,就仅成寥寥几位说书人口中信口胡扯而来的传闻,不单是天底下少有人能记着颐章玄黄甲,连颐章境内,都罕有人提及,何况供养这逾万数的玄黄甲,耗费甚巨,渐渐遭五鳞军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