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顶顶虚弱的姜白圭,“姜白圭等候多时,门本就是开着的,请公子入内,窈窕客栈不见得有多少好酒,寻常酒水管够,带足银钱就是。”言语声极虚弱,甚至可说是气若游四,但依旧未曾随冬时狂风散去,依然落到张嘉陵耳中,于是也未曾有什么忌讳,抬步走入客栈当中,四周打量过许久。
一众小二无人负创,反而是先前生生砍杀那位强弩之末刀客过后,纷纷血气翻涌,手掂刀剑,近乎是要暴起诛杀这位最是臭名昭著,用计毒辣的张家少主,但从窈窕客栈外入内坐下的二三十步内,张嘉陵并未遇上有人拔刀,而是安安稳稳走到面色惨白的姜白圭眼前,自顾自落座,饮过一杯提前温好,尚有热气的酒。
不需抬头去仔细看,姜白圭身侧扶住其身形不倒的那位浑身血染剑客,就是方才只身对上供奉院一众高手的三境剑客,张嘉陵并未见过此人,不过依旧未曾过多去理会,只是权且朝那剑客点点头,依然自顾饮酒。即使是寻常人都能看出,姜白圭负创奇重,肩头处虽说是不知凭何等手段,强行止住血水,但分明是连开口时节都能扯动伤势,利器近乎斜向将其一分为二,连前胸锁骨都是断去,自然是要伤损脏腑,可并不见其面色有何异常,唯独脸色煞白。
“张家果真是势力甚大,险些就将在下当场斩杀于此,但最是令我觉得
可惜的,还是这座窈窕客栈险些毁去,毕竟乃是三家出资请来精工良匠,才在城中替在下寻了这么个落脚所在,若是未曾有这么个窈窕客栈,这些位伙计掌柜,怕是就遇不上喽。”
纵然是伤重垂死,姜白圭言语仍旧是细声缓语,压根听不出对眼前这位张嘉陵,有半点恨意,且挣扎坐起,端起杯温酒,也是一饮而尽,本该是仇人见面势不两立,而现如今却似是老友登门,多有感慨。
“可惜,未曾杀了你,我早在多年前就劝过父亲,你姜白圭留不得,现如今三家终于是遇上这么一位棘手得令人连对付的勇气都荡然无存的能耐人,咎由自取,有今日一败,该说是命数。”
张嘉陵丝毫未曾遮掩念头,甚至连话语都不曾遮掩,只是觉得对面那位剑客的杀意,近乎冲霄,但依然不予理会,至于身后许多小二纷纷抽刀,更是置之不理,反而是微微一笑,举起杯盏来继续道,“其实张家王家李家,是否存于人世,我半点也不在意,从来都觉得无关紧要,即使是张家有朝一日受天灾人祸垮塌,我连替其立碑文牌位的心思都无。至于为何要出此毒计害姜兄,只是因为要凭这等手段,夺了现如今姜家家主的大位。区区一座山兰城,当真不值得人们凭性命为其续命,或是舍弃性命扳倒三家,倒不如说此地乃是腾龙地,总有不存时的时候。人间战
事未休,而工匠手段愈好,先前曾有威震海内的颐章玄黄甲再出世,就凭这么区区一座小城,工匠即使高明,又能高明几年呢。”
“说句更难听些的,姜兄倘如能掀翻三家,在下反而要谢过,何苦只在这么方寸之间显露才气,天地之阔,何处不人间,何苦要纠缠到此间呢,比三家盘剥更重,更是肆无忌惮者,从古至今,从今往后,自不会少,比供奉院中那些位高手做事更为狠毒残酷,只为名利奔走的修行中人,亦是数不胜数,姜兄本是位聪明人,何故做这等无用功。”说罢张嘉陵自嘲笑笑,未曾回头,“姜兄有些很是仗义的伙计,在下斗胆说上一句,倘若姜兄能归于张家所用,当真如虎添翼,如我二人能够走出山兰城,纵横天下,做到旁人仰慕不得的高矮,那时节你我共治百十城,圣人也需低眉顺眼,到那时节,姜兄再去糟粕,替百姓说话,岂不是更为痛快。”
“只有高处之人,方才能替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