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步映清同求死无异的这般举动,却因为天公台上老人竖起一指,而转瞬间烟消云散。
那道去势未减的刀芒,于瞬息之际,被天外滚雷打得粉碎,凌乱刀芒飞散外泄。将除天公台以外数地石路尽数损毁,而高居天公台上的雷部仙师却是毫发无损,转瞬之间又点出一指,无穷滚雷如一挂泉瀑,瞬息间压制云仲周身,而后便回身,浅浅看过一眼石虎与头上的小账房,又是一挂金灿灿层叠雷霆,笔直涌向那柄四夫子剑,但见滚滚雷潮胜海,无边无际,并不像平日雷霆,反倒当真浓郁更胜水流。近乎是上苍天威最为盛烈的如水似雷霆,非如寻常人所料到那般,单是凭更胜剑锋似的劈闪伤人,而是齐齐涌来,将云仲身形连同飞剑,一并淹没到这阵滚潮其中,汪洋决口,漫灌人间。
不单单是整座天公台周遭,甚至整座青泥口,满地皆是金灿滚雷光华映照,而近乎遍地生莲,道门其中至刚至阳,而名动天下的五雷,起手便是兴风唤雨,正北水雷,其势如江河倒灌,飞瀑悬流,而五湖四海之水皆尽倾泻,声威浩大,且最擅囚溺,生生困得人举步不能,脱身不得,经无穷滚雷犹胜惊涛拍岸,断骨摧筋。
即使是这般近似神仙的高深术法,在这位雷部仙师手中已然隐约之间变了滋味,肃杀意更深,但也断然不比寻常道门高手威势弱上一头,就在此般主阴水雷当中,毫无阴沉之意,仍是阳气极盛,雷海一时淹没各处,连夏景奕与那位驾石虎的账房,也需自保。
而就是这般触之即碎骨断筋的雷霆海潮,云仲并未起身,而是尽数挨下,到半炷香时水雷退去时,仍是立在原地,只是先前被红绳已是汲取殆尽,化为寻常的铁索,已是纷纷化为碎屑落下。
“能强行撑过五雷中的一关,难怪夏少侠言说,虽说是后生,但本事却不浅。青泥口蹉跎年月,倒也仅是因技痒递出过两回五雷法,前面一位乃是半只脚跨过四境的高手,却依然没撑过这个水阴雷潮,一介后生,难能可贵。”雷部仙师此时须发皆张,发髻披散,而鹤发已然受层层叠叠雷霆染为足金,双目张合之际有电光流转,笑眯眯朝云仲看去,倒当真如前辈高人,在打量一位后起之秀,甚至连面皮都松弛不少。
云仲那身衣衫,已是在滚雷之下大多破损,倘如不是赤龙借来内气,大抵便要落得个衣不蔽体的场面,此时起身低头,瞧见衣衫已是残破不堪,很是无奈摇了摇头,甚至掐着指头算算,又是白花了不少银钱,于是听闻眼前这老道絮絮叨叨,同样也抬起头咧嘴一笑。
“废什么话,站那么高,不怕摔碎一嘴牙,也是,垂垂老矣,本来就不剩几颗。”
老道也不恼,仍旧是那等高深莫测笑意稳稳当当挂在脸上,“水阴雷最是忌惮那等能纳水之物,后生福源不浅,大抵是早年间得来过什么了不得的金贵物件,方能在这等水雷之下得来片刻喘息,倒是浪费了老夫的这手水阴雷,不过还是要多劝一句,挨得起水阴雷,未必就挨得起其余四雷,与其冥顽不灵平白受这份天下少有,万雷灌顶的苦楚,倒不如安心受死。”
实则云仲同样知晓,眼前这老道的修为,远非寻常三境可比,更是因其层出不迭的玄妙手段,使得这老道的修为更上层楼,最为棘手,而眼下这般光景当中,能为己身所用的,除却那头自从跟随自己以来,多有凄苦的赤龙之外,暂且也找寻不得什么精妙法子,即使是身在十八道石柱外近乎倾尽全力,将此地镇压己身的大阵破开的步映清,当真是将性命交与云仲,可依旧是杯水车薪。
何况在这位老道之外,还有满脸兴奋,以至面孔稍稍有些扭曲的夏景奕,与始终不知深浅的那头石虎,与上头安稳盘膝的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