屡次三番,杜怀民甚至都是惊险躲开城外火矢飞石,贴着面
皮飞过,很快令身后有一阵惨嚎,连嵌坐到城头处的数枚弩机都是连番被砸得粉碎,只得再度纠集人手,更换一座弩机,继续开弩拉弦,冒浪潮云头似压来的流矢,朝城下射去。
直到接近两时辰过后,天色愈发昏暗,已不知时辰,胥孟府潮水似的兵马才逐渐退去,稍做歇息,可城外连同吊桥所在,仍是被胥孟府牢牢把持,以重盾护卫,抵死不退。
“怕?二三十年前,老夫比你还懦,见这连天烽火遍地死人,险些挤出两滴腌臜物来,见得多了,当然就算不上有多惶恐,而是一门心思杀人,见铁骑排山倒海,呼嚎着撞到一处去,不少人战事之后,连骨头都剩不得,身死过后被无数马蹄踏得血肉筋骨都变为一滩烂泥,找都没地找去。”
身旁坐下位举止松松垮垮的老人,将一枚葫芦递到杜怀民手中,俨然是方才接替过受城一事的老者,眼下神情却是淡然从容。
除却守城偏将外,并无一人知晓老人从何处来,又有何来头,就这么轻飘飘接过北路壁垒调兵大权,只是能隐约知晓,多半是王庭其中来人,其余则压根猜测不得。
北路壁垒向来禁酒一事不严,况且是正逢死战,杜怀民即使平日不好饮酒,但此时压根没仔细思索,短期葫芦来鲸吸牛饮,直到不剩多少,才将葫芦递还给老人,相当不好意思笑笑,使血肉模糊的手背蹭蹭嘴角,
觉得这酒的确不错。
“怕那是自然怕,不过像我这般见到过家中惨状的,魂早就散得差不多,惊恐倒是有,说不上魂飞魄散。”
瞅见眼前这位年轻人傻笑模样,王灵官突然想到一件事,便是前不久王庭曾算计过这场延续几近三载的酷烈战事中,有多少战死沙场者,有多少降卒,王灵官曾经随同少赫罕瞧见过数目,却见降卒寥寥无几,大多是死战而亡,即便明知不敌,拼死换命的兵卒,已然数不胜数。到这份上,即使是胥孟府有心每战收取降卒填补己用,也大多是无功而返,只因当初所行所做,皆是血债。
就是这么一瞬的失神,贴近壁垒处,有一骑自北飞奔而来,单瞧打扮,便是王庭骑甲,只剩一臂不曾去抓握缰绳,而是声嘶力竭喊叫,身后则是背着一杆残破的木字大旗,连喊数声,不等到胥孟府并马来截,就已坠马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