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鸦人却不做声,林中复归寂静,只剩散落在地上的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江朔举目四顾,周围古树粗大,全不见那鸦人的踪影,忽听杭翰一声惊呼,江朔转头但见黑影一闪,杭翰已然颓然倒地。
江朔不及查看杭翰状况,飞跃过去追那黑影,却见黑色布条翻飞,鸦人已转到一棵古树后面,江朔脚下加紧直追过去,但火光为粗大的树干遮挡,树后只剩下一大片浓重的黑色,哪里见得到鸦人的影踪?
江朔转身刚想回到亮处,却忽觉背后一阵刺痛,原来那鸦人转到树后,根本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潜伏在树后阴影之中,江朔甫一转身他就暴起突袭,经过方才一拳,他已知江朔内力修为颇深,全不似十几岁的少年,对他也不敢小觑,改以兵刃直刺他后背。
这兵刃也和先出拳时一般,发招之时全无声息,直到沾上江朔后背衣衫之际,才猛地发力,江朔竟毫无察觉,也亏得他内力深湛,利刃占上皮肉之时,肌肉自然鼓起,将那兵刃稍阻了一阻,江朔应变亦快,间不容发间向前弹出,只觉背脊发凉,后背衣衫已被利刃刺破,俄顷又觉后背一热,鲜血涌出,也不知那鸦人用的什么兵刃,只知那兵刃极短,不止一刃,所幸他反应极快,受的只是皮肉之伤,未伤及内脏。
江朔飞在空中,抽出七星宝剑,也不向后看,直接一剑挥出,若鸦人跟在背后,定被他斩中,然而鸦人也狡黠的很,一招得手却不追击,江朔一剑挥空,在空中转过身来,却又不见了鸦人的踪迹。
江朔单足落地,立刻跃回树后,这次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七星宝剑舞成一堆烂银,向树后黑影之中横劈竖砍、依正用斜,或刺或挑瞬间递出七剑,此刻独孤湘和杭翰双双倒地,不知死活,江朔心中焦急,出手可就再不容情,若那鸦人果然还躲在树后,这一招“天女散花”舞将下来,必将鸦人斩为七八段,然而鸦人却早已遁去,江朔这七剑在树皮之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数道深痕。他知那鸦人诡诈,立刻转身背靠大树,向前又挥出数剑,却也尽数斩空,不见那鸦人的身影。
江朔背靠树干,没有后顾之忧,这时他的眼睛也慢慢习惯了树背后的黑暗,依稀能看到一些黑黢黢的树影,他努力辨识,想看清鸦人的藏身之处,忽觉眼前极微弱的寒芒一闪,两道寒气向双眼袭来,原来那鸦人躲在树上,此刻正自上而下以兵刃刺他的双目。
江朔连忙缩颈藏头,同时挥剑向上一撩,却听到刮擦之声,估摸着那鸦人使用的是类似飞爪的武器,锁在了剑身之上,江朔手持宝剑,被对方兵器锁住,非但不惊反而大喜,他手中运劲搓动剑柄,使得长剑在手心旋转了个圈,若是寻常的飞爪、钩索,尽都要被削断,岂知剑身一转,却旋了个空,抓住剑身的武器已自松开,那鸦人又不知去向了。
这鸦人似乎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如常,能准确地避开江朔的剑招,又能用武器抓住剑身,随着江朔变招又能离开松开,便如他能清晰看见一般,不管他是人是怪,目力这一项上,江朔可是吃了大亏,他心想须得找出应对之法,否则必败无疑。
想到此处,江朔伏低身体,向外一滚,又回到篝火堆边,木柴虽然被杭翰撞散,但落在地上的木柴有些还在燃烧,江朔就地连滚,伸左手一抄抓起一根头上还在燃烧着的木柴,举在手中作为火把,右手仍然挈着七星宝剑。
他左手以火把使剑招,一招“横扫千军”,将那木柴横着画了一个圆狐,却见黑羽在面前一闪而过,果然那鸦人又要偷袭,被火把一照,却又立刻退回。
江朔如何肯放他轻易走脱,追上去长剑一递直刺他后背,然而长剑刺入黑色布条之中,却空无一物,向上一挑,除了割断了数条布绦外并未刺到鸦人的身子,那鸦人混若不觉,向前几个起伏又自潜入黑暗之中。
江朔一呆,心道:这黑羽鸦人难道真是妖怪,怎地布条之下没有身体?再一想顿时醒悟,这布条外袍极其宽大,他便以为对方是个高大的壮汉,只怕此人身形其实比外袍要瘦小很多,因此方才应该只是刺中布堆,尚未触及鸦人的身体。篳趣閣
手中有了火把江朔不禁胆气为之一壮,他一手挥剑,一手挥木柴,连环递出便似手持双剑,使得却是神枢剑中所载“两顾法”的双手剑招,双剑舞了个密不透风,追着鸦人遁走的路线追去,又绕过了几棵树,忽觉头上一暗,原来是那鸦人又从头顶攻来,江朔怒极将火把和长剑一齐向空一举,这一招名为“举火烧天”,此刻以燃烧的火把使来可谓名副其实,这一招以双手使来却是一虚一实,火把在先直戳鸦人面门看似声势猛烈,却只是虚招,长剑贴着火把紧跟着刺出,却是后发先至藏巧于拙的实招,除非这鸦人真能立刻化身黑鸦飞走,否则定然闪躲不开。
却见那鸦人身上黑羽倏然张开,伸出如钩双手,一手抓住火把,一手抓住七星宝剑剑刃。江朔这才看清,原来他这一副黑色手套是两只做成鸦爪状的黑色镔铁手套,五指上套了五个弯钩似的尖刃,虽然长短不过三寸,只有寻常匕首一半长短,但安在指端,灵便更胜匕首,左手爪锁住七星宝剑,右手爪却抓在火把上。
江朔手振宝剑,想要削断他手爪,但爪子紧紧贴住长剑随着摆动,没有劈砍的距离,宝剑一时竟奈何不了这支铁爪,同时只听“咔嚓”一声,鸦人右手用力一爪,火把从中摧折,断为数片,火焰立时熄灭。
重新恢复到黑暗的状态中,鸦人立时就占了优势,他所用武功似乎是专为黑暗中格斗准备的,无论拳、爪都是无声而来,沾衣发力突然发难。江朔腿上、肩上立时又多了几道血印子,但鸦人显然也忌惮江朔手中宝剑锋利,招式不敢用老,只是倏忽来去,点到即止,显然是想以“钝刀割肉”之法,慢慢消耗江朔的耐心。
江朔施展神枢剑,护住头脸胸背等要害部位,同时向后急退,想再去取一根木柴。鸦人却也发现了他的意图,抢在他前面以脚踩踏木柴,他的轻功,内力亦自不弱,足踏之处柴火立灭,若论轻功、武艺,鸦人虽也堪称顶尖高手,江朔却不惧他,只是暗中视物这一项江朔远不是其对手,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此人显然在黑暗中目力丝毫不受影响,出招既准且狠,因此他的招式尽向着仍在燃烧的木柴招呼,就算江朔抢到一根火把挈在手中,不出数招,也就被鸦人抓住掐灭了。
只消燃烧的木柴尽数熄灭,下一个营火还在三百步开外,在鸦人缠斗之下,要摸黑到下一处营火实是难之又难,且独孤湘和杭翰还都躺在地上,江朔也不能就此抛下他们去别处,毕竟这营火极其古怪,离了这一处营火可不知还能不能寻回来。
眼看尚在燃烧的木柴越来越少,江朔心生一计,他劈手夺过一支木柴,举在手中,见鸦人又来争夺,江朔双足点地,飞身跃起,这一跃他用尽了全力,竟跃起两丈余高,这一下既靠轻功,更靠内力,普天之下能做到的人可是寥寥无几,鸦人虽然也跟着跃起,却终究不如他跃的高,从江朔脚下扑过,抓了个空。
江朔稳稳落在一条横枝之上,再看鸦人一双钢爪插入对面古树的树干之中,双手用力,又复腾身跃起,双爪插入枝干之中,向上跳跃攀援,直比独孤湘的长索飞爪还要好用,两个起落就追了上来,江朔却早有计较,他又向上跃了几丈,立身一根孤零零的横枝之上,此刻,已经站在离地五丈的空中,鸦人要进攻,只有顺着横枝向前这一条路可走。
这下江朔只需守住一面即可,他侧身站立,左手举着火把在后,右手挈着七星宝剑在前,划出剑圈挡住鸦人的进攻,如此一来鸦人的进攻失去了隐蔽性与突然性,可就不是江朔的对手了,江朔将神枢剑的各种妙处使将出来,不出十招就逼得鸦人左支右拙,难以招架了。
那鸦人慌乱之际忽然想到了甚么,桀桀怪笑,向后急退,江朔向上追了几步,却也立时醒悟停下脚步,原来鸦人想把他引到树枝交错繁密之处,好发挥自己所长,只需设法熄灭江朔手中火把,便能重新获得优势。
见江朔后退,鸦人也不追击,两人一个站在横枝之上,一个背靠主干,互不上抢进攻,但江朔心系树下躺着的二人,急于解决眼前这个麻烦,鸦人却好整以暇,严守门户并不急于进攻,江朔仿佛见到他黑色鸦喙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正发出得意的光芒。
江朔嘴角一撇,冷笑道:“你当我这就拿你没法子了么?”
他取下腰间挂着的箭囊中的猎弓,将燃烧的木柴扣在弓弦之上,扯动弓弦拉了个全满,猎弓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仿佛随时都要断裂一般,他斜指上方,松开弓弦,那木柴比箭矢沉重的多,却以雷霆万钧之势激射而出,箭出之时,只听咔啦一声江朔手中猎弓也随着断为了两截。
鸦人有些吃惊,他看见江朔箭袋中还有十只箭,如要射自己何必用木柴?且这一箭射的也太高了些,完全失了准头,他正犹疑之际,却见木柴猛地击中了上方的树干,虽然木柴头部不是尖刺,但江朔开弓劲力太大,燃烧的木柴竟然刺破古树粗糙的树皮,钉入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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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鸦人却不做声,林中复归寂静,只剩散落在地上的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江朔举目四顾,周围古树粗大,全不见那鸦人的踪影,忽听杭翰一声惊呼,江朔转头但见黑影一闪,杭翰已然颓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