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大吃一惊,但他看到身边独孤湘的模样,登时醒悟,风雪中他们隐身在艉楼后的阴影中,原本左右两船上的人绝难发现,但是三人专心观察舱内的情景身子一动不动,鹅毛大雪下了一阵子,三人头上肩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远看便似艉楼上挂了三个白色的雪人,可不就露馅了么。
独孤湘看了一眼江朔身上的雪痕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嘻笑道:“朔哥,可没想到,一场大雪给咱三个现了形。”
不等江朔回话,忽听卡啦一声响,独孤湘身下的舱板爆裂开来,奇的是这舱板不像外外虽猎,反是向便倒,这一下变故极其突然,独孤湘不及反应,连人带板扑倒在地。江朔见状忙冲进去,挡在独孤湘身前,嘴里却道:“井郎,你先走!”
然而哪里还有人回应,江朔回头一看,身后的井真成早已不知去想了,他不禁摇头暗笑自己蠢笨,井真成和二人非亲非故,怎会陪二人赴死,他有潜渡冰海之能,想必是早已潜入水中逃遁了。
江朔再回头看时,只见尹子奇居中,两侧二何兄弟等一众武士早已展开成阵势已将他团团围住,想必刚才拉塌舱板就是尹子奇所为,他先是听到外面大食人示警,又隔着舱板听到独孤湘的嬉笑,便隔着舱板发难,他这一下实是运用了极高深的内力,一击之下舱板不向外落,反而向内跌,定是用内力吸住舱板才能将独孤湘一起拽了进来,否则以独孤湘的轻功,就算尹子奇这一击在迅捷,她总也有逃脱的时机,不至于一齐扑跌进舱。
想到此处江朔不禁有点担心独孤湘受了什么内伤,忙询问道:“湘儿,你还好吗?有没有受内伤?”
还好独孤湘一骨碌身从板上跃起,道:“朔哥,我没事。”
尹子奇方才不知道外面是谁,因此未下杀手,内力一吐便收,只是将独孤湘拉了进来而没有伤害她。江朔见独孤湘没事,心中稍定,抖擞精神向尹子奇抱拳行礼道:“尹先生,好久不见。”
尹子奇眯起眼睛端详了片刻,道:“江溯之!居然又是你……”
那闹文大王也在一旁哇哇乱叫,江朔也不知他是因为又见到自己而咒骂,还是因为尹子奇又破坏了他的船舱而咒骂。严庄倒是尽职尽责,在一旁翻译道:“江少主,闹文大王向你问好。”但看闹文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定然不是好言好地“问好”。
向润客也霍然站起道:“是你小子!来来来,我如今手臂好了,我们再好好重新打过!”他上次败在江朔手上,心中一直甚为不服,今日见到江朔定要和他再决胜负,找回面子。
尹子奇怒道:“向润客,老夫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向润客嘿嘿冷笑道:“尹将军,你可不要倚老卖老,我曳落河和你并无藩属。”
尹子奇拿眼一睨,二何兄弟立刻率着璇玑阵兜转过来,反而兜住了向润客,原来燕军中竟也朋党林立,李归仁的曳落河一系和尹子奇的渔阳铁骑便不是一路,互相看不对眼。
眼见自己人先要内讧起来,安庆绪忙打圆场道:“尹先生不要和向都尉一般见识,便是曳落河的本军都尉李归仁也管他不住。”
独孤湘道:“是了,向润客,你道他们为什么派你来?就是李归仁嫌你不服管,想要假手二公子和尹先生将你杀了,一了百了。”
向润客奇道:“小女子,你怎知道李归仁要将我一了百了?”
其实独孤湘又怎会知道?只是她颖悟力极强,听到尹子奇和向润客的对话,便猜到他二人素来不睦,又在松漠见过向润客和李归仁内讧交手,知他是个浑楞之人,因此出言挑唆,至于假手杀人云云都是她胡乱猜测的。
其实向润客会和安庆绪、尹子奇在一起,是因为安禄山奉旨入京之时他伤臂未愈,故而留他在范阳养伤,却带着六曜其他五人并高不危一起去了长安,向润客伤愈后,让他暂归二公子安庆绪统属,也暗暗有监视之意。
然而向润客向来浑楞,怎能做得好暗中监视?他奉了密旨便似得了尚方斩马剑,平素颐指气使,惹得安庆绪、严庄、尹子奇等人甚是恼火,但碍于安禄山的安排,却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今日独孤湘说李归仁要假尹子奇之手除掉向润客,原是胡说八道,却让向润客这颗脑袋中有了灵光一闪之感。他怒道道:“我就知道李归仁这个龟儿子坏得很,没想到竟然想假手于人害我性命。”
安庆绪忙道:“绝无此事,向都尉,独孤家小妮子这是挑拨离间之语,你可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尹子奇却自重身份,不愿解释,只是不住冷笑,向润客此刻浑劲又上来了,向着安庆绪叉手道:“二公子,你待我很好,不过尹子奇老贼想要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今日我为求自保,才和他动手,二公子你可要给我做个见证。”
安庆绪被他闹了个苦笑不得,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向都尉你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