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会神色安详,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素闻景城严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今日得见果然如此。老衲与北宗虽有顿渐之争,却不以北宗为恶,只是修禅法门之争罢了。”
严庄道:“大师不愧为得道高僧,对北宗可谓仁至义尽,但北宗却不如大师这般胸襟开阔,开元二十二年,大师在滑台大云寺无遮大会上,舌战群小,直斥北宗神秀、普寂‘师承是傍,法门是渐’,以正天下视听,然而北宗辩不过大师竟然用了宵小手段,派人暗杀行刺,我们不相干的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灵坦心道:这严庄说的倒也是实情,不觉放低了自己的手指,神色也不在那么气愤了,神会却仍然面色安详地道:“北宗家大业大,门下僧俗兼收,人多了难免鱼龙混杂,有那么几个毛糙的小子未能悟透禅机,意气之争到了极点,做出些出格的事来也不足为奇,不过竟然还有人假借北宗的名义行刺老衲,那可就不是意气之争,而纯是唯恐天下不乱了。”
严庄听了这番话眉毛一挑,神色第一次变得不自然起来了。
灵坦也是一惊,转头对神会道:“师父,难道……”
神会道:“你还记得你师弟空性,就是当年盗读经书的东瀛人井宽仁被毒蜡烛毒瞎眼睛之事吧?”
灵坦点头道:“自然记得,那日若非空性师弟先点了毒蜡烛,恐怕双目受损的就是师父了,后来我们也抓到了投毒之人,那人是嵩山少林寺中有名号的弟子,可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神会道:“我本也以为是北宗疏于管教,门人中竟然出了这样的阴毒之辈,但直到近来我替空性治眼睛时,才发现熏瞎他眼睛的毒药是产自西域波斯国的一种特有的毒药,听说波斯摩尼教总坛专以此毒药熏瞎不守戒律的教徒的眼睛。”
一旁的睿息点头道:“不错,波斯以西海边有一种花叫鸦辛脱丝,其花甚密,香气馥郁,取其根茎研磨成粉,掺入蜡中制成香烛,以此烛熏眼确可致盲。”
神会看了他一眼,道:“这位摩尼教长老倒是诚实……说的不错,正是鸦辛脱丝,若非秦越人告知,我可也不认得这种西域奇毒。”
江朔听了也顿时醒悟:毒瞎井宽仁的毒蜡烛来自波斯摩尼教,那自然意图谋害神会大师的也不是少林北宗,而是另有其人。
灵坦仿佛替江朔提问一般,对神会道:“师父,我记得当年查出下毒之人是菏泽寺中的一个仆役,难道他其实是摩尼教徒?”
神会点头道:“当年查实之后就把那人放了,毕竟这不是北宗第一次行刺了,虽然他的手段毒辣不似北宗所为,但我等出家人也不能动私刑审问,也就把他放了……等治疗空性发现毒药有异之时,再去寻找时,原来那人早在被我们放走后不久就意外身亡了。”
灵坦怒道:“那定是有人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