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湘心中一阵紧张,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白索,然而各船离得甚远,她的白索虽然比寻常武器长得多,对着船上的弓箭手也无可奈何。
拓跋朝光却高兴地大叫,只是他的话语独孤湘可听不懂,独孤湘奇道:“拓跋郎,你再喊什么?”
拓跋朝光这才想起独孤湘,一指当先一船上的领头人,对她说道:“阿大,你们来了!”
独孤湘定睛一看,才认出那人正是先前和拓跋朝光一起扮作庖人的细封氏,再看其余各船人的面目,党项八姓诸人也都在列,原来是刚才在拓跋守寂率领下脱逃的党项人。
细封对朝光也喊了几句,拓跋朝光指着革船上躺着的空空儿回话,想来这些听不懂的话就是党项语。
拓跋朝光转头对独孤湘歉然道:“独孤娘子,随我进山去见阿爷。”
独孤湘知道拓跋朝光的阿爷就是“塞上神弓”拓跋守寂,她此刻脱离了李归仁的魔掌,原本是来去自由,但左右无处可去,又放心不下空空儿这古怪的伤势,点头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这时细封的已指挥革船靠帮,他的革船上有持长篙的船夫,几条革船连在一起,由船夫撑篙前行速度快了很多,也平稳得多。
独孤湘向四下望去,才发现此湖甚是奇特,这片大湖湖面开阔,广逾万亩,湖中和东西两岸多见芦苇,此刻正是初夏,水草丰茂,一片欣欣向荣,却不像秋季那样形成遮天蔽日的屏障,东边的大河已不可见不可闻,西边的巍巍贺兰山则感觉已经近在咫尺。
这片颇有些塞上江南的苇荡还不算最奇,最奇怪的是大湖的西面,竟然是一大片望不到头的银白色的沙山,沙山呈弓形侵入到大湖中,将湖面压成了一个肥大的月牙形。大湖与沙山,一个是碧波荡漾,一个是金浪起伏,显得既奇诡又和谐。
党项羌人的革船正排成一列,沿着沙洲外侧鱼贯而行,西北的湖风干燥,直比江南的湿热湖风更让人觉得爽利,若非心中惦念空空儿的伤势,独孤湘还真想好好欣赏一番这片大湖的风光。
拓跋朝光看出她的心思似的,对独孤湘道:“这片湖称为‘沙湖’,说的便是这片沙山与湖水相接的奇景。”
独孤湘发现越向湖中深入,飞鸟就原来越多,不仅有沙鸭、黑鹳这些常见的水鸟,更有天鹅、金雕这样的猛禽。拓跋朝光道:“西北物候险恶,东面宁朔、朔方两郡多苦水盐池,翻过贺兰山便是茫茫大漠,水鸟无处栖息,因此这片沙湖便聚集了无数南来北往的鸟儿。”
独孤湘点点头,见前面一座葱郁的小岛上飞鸟翔集,最是热闹,拓跋朝光道:“我们到了,阿爷便在鸟岛之上。”
独孤湘心想,这湖边有沙便称”沙湖”,岛上多鸟便称“鸟岛”,西北边民倒是单纯直接。
革船靠上小岛,众人将空空儿搬上岛,用竹篙和粗布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由两名党项羌人抬到岛上,独孤湘随护在左右,转过水边长草,见岛中央竟然有小屋舍,只不过岛的四周广布林木,将在屋舍巧妙地掩盖住了。
拓跋朝光及其余七姓子弟带着独孤湘进入屋内,空空儿也换由野利、米擒二姓子弟亲自抬入屋内。
走进这个木构大屋,独孤湘发现室内向下挖了丈许,因此外面虽然看来低矮,实际却十分高大宽敞,想来这样做的原因是建屋时,岛上的林木还不够高大,害怕遮盖不住,才把屋内地面向下挖。
而此刻岛上林木已经远远高过大屋,看来这栋房子建造的年代也已十分久远了。
大屋中央铺着织锦地毯,端坐一人,正是党项羌人的首领,右监门都督,西平公,拓跋守寂。
拓跋守寂在大唐是静边军都督,在党项羌人中却是部族首领,拓跋朝光等人入内后立刻口称“大上白”下拜,拓跋守寂见了担架上的空空儿,忙起身上前检视了一番,叹气道:“你明知不可为,又何必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