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军小将张鼐的火器营,也是随着闯军老府人马一起行进,许多的火器都驮在骡子的身上,也有些火炮是放在骡车上拉着前行。
也正是在这一次的行军途中,高桂英还发现小将张鼐忽然变得神情恍惚起来,也有一些憔悴,他眼窝深陷,脸色也有点发黄,远不如往日那般红润。
她有心寻个时机同张鼐聊聊,也好借此安慰安慰他,可张鼐好像有意回避着她,总是离得远远的,就算偶尔前来回话,也是话一说完就直接快速离去,使得高桂英完全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这一日午后,闯王的老马夫王长顺从高桂英的附近经过,她便命人将其叫住,老马夫王长顺策马奔来近前,笑着问道:“夫人有啥子吩咐嘞?”
“也没啥事,就是行得无聊,想寻个人说说话,咱们一路走吧,顺便拉拉家常。”
高桂英久在贼营自也习得一身武艺,更是马上马下兼得,他说着就同王长顺并辔而行,出言问道:“你看小鼐子,近来是不是比前时瘦了?”
“可不咋的,还真是难怪他啦,心里憋屈呗……”
王长顺话里有话,他也是久伴闯王身边的老人了,对张鼐与慧梅之间的事,自也看得清清楚楚,听了他的话高夫人也是叹了口气,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随口问道:“长顺,我总是觉着,豫中、豫东这边的乡亲,咋同豫西那边的不一样嘞,你觉到没有?”
“夫人,我也觉着了。咱们在豫西时,到处都有乡民出来迎候,争先恐后地要投到咱的军中,可这边的乡民虽也没有与咱为敌,却总是没有豫西的那股劲头,甚至还躲着咱们,远远的就跑开不见啦。”
高桂英策在马上接话说道:“是哩。你说的这些我也都瞧出来啦,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呢,这又是个甚嚒道理呢?
照我看,兴许是咱在豫中豫东这边放赈放少了,可这也是没有法儿的事啊。如今咱们也不比早前儿,现在闯王人马多了,大军也需要粮草吃食,咱自己也是困难得很嘞,哪能每到一地都拿出那许多粮谷放赈呢?
再说,此时还有曹营人马跟咱在一起呢,给养也都是从咱这边分过去的,咱们老府的人有时还能吃些苦,但曹营的人可是一点亏都不能给他吃的呀,只要吃了一点儿亏,那就会对咱闯王有怨言,不能再跟咱一条心了啊。
所以说啊,咱们虽然在豫中豫东这边,每到一地也都会放赈给乡民百姓,却不能再像豫西时那样随便放啦,也就是这么个因由,这边的穷百姓见了咱们,才没有像豫西那样子热乎啊。”
王长顺策马随在高夫人身畔,听罢她的话,接口说道:“夫人,照老王看来,也不见得完全是为了这儿。
咱是个儿喜欢时常寻人来拉拉家常的人儿,营中有些豫中这边儿刚投顺来的穷苦兄弟,在我那嘎达一块喂马,听他们谈起老百姓的一些想法,我听了也觉着很对嘞。”
高桂英连忙追问道:“他们都有些啥子想法哩?”
“听他们讲,总是瞅着咱大军每到一个地方,都是住不了几天便走嘞,这才不敢同咱打得太过热乎,生怕咱一走,官府又会说他们通了‘贼’,那可就不得了了啊。
所以有的人虽然也受官府豪绅们的欺压,一肚子的冤枉没地讲去,却也不敢来咱这告状,就是怕告了后,咱们一走,他就会大祸上身嘞。”
高桂英听了他的话,也是频频点头,道:“这话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啊。可大家都在讲,现在咱们还不能设官理民,要等打下了开封以后,才好再做这些事情,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在这日子也不长,等咱打下了开封城,大局面会一天天的好起来,那时就可按照李公子的法子,每攻下一城都占下来,咱也设官理民,让大家伙好生种庄稼,好好过日子,情况就会好得多啦。”
“这才对嘛,老百姓都在瞧着咱的下一步棋咋个走法哩。咱要打天下,就不能光这里走走,那里转转。该走的时候要走,不该走的时候咱就不走嘞,总得占下些个地方。
没有咱自己个儿的地盘,穷百姓们也不敢真的跟咱一条心哩,只有占了地方,设官理民,要不然咱这江山又怎能占得稳呢?”
他们又说了一阵闲话,王长顺就回到他的队伍里去了。
高夫人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老头儿还真是个有心人啊,一心一意为闯王打江山着想,别人不大想得到的事情,他却都能放在心里,真是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