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玉与明克敌成婚多年,早已不是当年的乡野妇人,她深知,此事不怨秦王,也不怨秦国,怨只怨朝中奸佞。
见婉玉愿前往一试,王翦等人皆松了一口气。
此时距十日之期只余一日,明日午时便是明克敌被判枭首之时,尚有转圜余地啊。
廷尉署狱。
婉玉以黑布遮面,身着仆妇衣衫,躬身携一竹篮,跟随邓梁前往关押明克敌之牢狱。
篮中事物一一被细细翻检,见不过是些粗粮饼子,老旧布衫,连一针一线也无。那仆妇形容胆怯,身上无一钗环。狱掾不疑有他,放婉玉与邓梁二人进入。
行至明克敌之所在,见明克敌披头散发,形容散乱,一双青眼挂于面上,两颊凹陷。一身破旧囚衣布满黑渍,其蹲坐于墙角,呼吸浅淡,似下一刻便会魂归天外。
邓梁已不是第一次见明克敌此等境况,然每见一次,仍不忍直视,只得转头,以袖遮面,恐通红眼眶露于明克敌眼前。
婉玉万万不曾想到,昔日那意气风发的明家大郎,今日竟会是这般模样。满腹劝诫之语化作泪水缓缓流下。
见明克敌第一面,婉玉便知,无需再劝,若能随意更改其愿,那便不是明克敌,不是她婉玉之夫,亦不是大名鼎鼎之鬼士。
婉玉强忍心中伤痛,虽面露忧色,仍细细将篮中之物一一摆出,又轻声唤道:“大郎,可愿再尝一尝家乡的菜饼?”
婉玉一声轻唤,却见明克敌指尖颤动,他缓缓抬起头颅,凝视前方,那让其日思夜想,深感愧疚之人就在眼前。
明克敌起身,身形摇摇欲坠,却步伐坚定,一步一步行至婉玉面前,缓缓蹲下,握住婉玉双手,问道:“婉玉吾妻,何故来此啊?”语气似忧似怨。
忧其一路之艰,怨其知此祸事,恐亦会随他而去。
婉玉默默不语,只低头垂泪。
半晌,婉玉抬头,将衣衫及菜饼递至明克敌手中,劝道:“大郎,这是奴亲手做的菜饼,你在此良久,想必思乡久矣,快快尝尝,以解乡愁。这衣衫,是你留于家中之物。忽闻你死讯时,奴便带着此衣,赶赴赵国宜安城,欲以此衣敛君骸骨,送君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