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顾家夫妻二人便由差役送着,回到了朔京城的顾家宅子里。
顾窈娘看到如同苍老了二十岁的父母,站在府门外,眼泪便滚滚而出。
顾夫人想要替她拭泪,伸手进袖中掏了掏,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已是没有帕子在身了。衣袖浮动间,她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味。多日未曾洗浴,今日出狱也只是简单梳洗,便是在牢房里没有如何吃苦,却依旧是有些不美妙的味道。她有些窘迫,不由缩了缩,离顾窈娘远了些。
顾窈娘看见了母亲退半步的动作,心中涌起了一阵失落。母亲还是与自己不亲近啊……她不由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猜测——自己当真,可能不是娘的亲女儿么?
顾平生却是没有这样细腻的心思,他飞扑到母亲怀里,将顾夫人撞得一个趔趄,顾窈娘连忙扶住了顾夫人。
顾夫人有些不自在,顾先生呵斥道:“平生!你看看你!还是如此莽撞!”
眼神却是打量着顾家的朱漆红门、雕栏楼阁。他眼眶有些泛红,眼底却是涌动着欣慰。
顾平生却是径直跪了下来,向着二老磕头:“爹!娘!二叔没了!”
说罢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顾窈娘登时一惊,她没想到顾平生竟会如此直白,还在这门口,便对毫无预备的爹娘说起了二叔的死讯。
对爹来说,他们兄妹三人,姑姑早逝,若是二叔再去了,岂不是只有父亲一人茕茕孑立于这世上?
顾家夫妇闻言一怔,这才留意到,大门虽是未挂白色灯笼,府中一干人却都穿得极为素净,是大成为亡人守孝时惯有的穿戴。而透过门框朝里张望,便似乎能看见檐角挂着的白色灯笼,随着偶尔刮过的风,在空中游荡。
顾先生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白眼一翻,便要昏过去。
顾平生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顾先生扶住。顾夫人心中也很是震惊,可到底对他来说,顾行之不过是相处不多、为人尚可的小叔子,倒是心中唏嘘多过悲痛,没有那般受不住。
她也扶住了顾先生,急问道:“老爷!老头子!哎呀!”
她哎呀一声,在顾先生大臂内侧狠狠捏了一下,顾先生将昏不昏的神志便略略回过些神来。
顾窈娘见父亲眼中蓄满泪水、要哭不哭的模样,眼睛呆呆望着一处,心中不由酸涩莫名。她也不耽搁,忙将父母向内引去。
顾家大宅厚重的朱门在他们身后关闭,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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