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月末,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悄然而至。
琉璃瓦檐上,滴滴雨水汇聚,在走廊外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廊下的芭蕉叶子被雨水冲刷的青翠欲滴,微风中,泛着一股草木泥土的清新味道。
古代别的兴许不如现代,但空气质量是真的好。
苏沐瑶推开窗户,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因为今天从慈宁宫请安回来,天上就开始飘雨点,苏沐瑶并没有冒雨工作的习惯,索性放了自己和云墨一天假,吃完午膳,就开始睡觉。
许是下雨天躲在屋里,听着雨声睡觉格外舒服,她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一直睡到了现在。
现在已经是申时末了。
云墨提着红木抬盒从穿堂处走了过来,看到苏沐瑶,笑道:“小姐,我去取晚膳了。”
苏沐瑶看她脚下蹬着双木屐,叮嘱道:“雨天路滑,小心别摔了。”
“我知道,”云墨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撑开手中的青绸油伞,下了院中台阶,渐渐离开苏沐瑶的视线。
云墨离开后,苏沐瑶松松挽了一个发髻,随手从妆台上取过一支白玉银竹笄固定住。
这样挽发的方式有点散漫,但乾西四所现在就她和云墨两个人,她并不想挽太过繁复的发髻,委屈自己的头皮。
接着,苏沐瑶取过一碟山瓜子,盘坐在窗边案桌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翻看《大清会典》。
她看这个,是为了了解本朝税制。
前几日,云墨提了一嘴要缴纳春季税的事,她忽然想起,她的雪顶春梨也是要缴税的,只是……
内务府当初与她商议时,并没提这一项,所以她趁这会儿闲了,自己先研究研究。
雨点,噼里啪啦的,越下越大。
困住了休息的人,也困住了行路的人。
御花园惠风亭中,曾经的十三阿哥,如今的总理大臣、怡亲王允祥,看着亭外水天一白的雨瀑,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对旁边的雍正道:“皇兄,都是臣弟不好。” 青年公社
他今儿个冒雨入宫,是为了汇报朝里八王党的动向。
自去岁冬,先帝驾崩,四哥即位,四哥曾经最大的政敌—八贤王允禩他们,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好似完全接受了这个结局。
但雍正和允祥都知道,情况绝不会是这样,老八那个人,狡猾的很,平日不显山露水,等关键时候,却会像蝎子一样,趁你不备,猛的狠蛰你一下。
蛰的你伤筋动骨的疼,偏偏你还奈何他不得。
四哥初即位,要处理的政务极多,头一件就是先帝的丧事,处理好了是应该的,处理的不好,史书工笔,还不知道写成什么样子。
且四哥所在的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颇受瞩目,想要处置八王党羽,必须找个合适的借口。
如今八王一党表现顺服,四哥不但不能罚,还得赏。
否则,落一个新帝残害手足的口实,就再也择不掉了。
所以前一阵子,雍正颁布圣令,共授命了四位总理王大臣:允祥、允禩、隆科多、马齐。
允禩不必说,马奇曾在先帝面前,多次保举允禩当太子,隆科多是后期审时度势,才投靠四哥的。
允祥作为雍正最信任的臣子兼弟弟,自然知道,自己这个总理大臣,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他最大最重的任务,就是盯住朝里那些不安分、试图动摇国本的八王党羽。
而最近,在先帝入殡之后,八王党羽重又活跃起来,以老十四做筏子,攻击雍正。
说其刻薄寡恩,将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困在景陵,不让其回京为太后侍疾。
即便雍正早都声明过,让允禵留在景山,是为了代替他给先帝守孝,可随着先帝丧期一日一日的过去,这个借口,渐渐有些立不住了。
若要平息众议,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太后出面,只要太后说一句:允禵留在景山,合为哀家之意。
一切的问题,立即迎刃而解了。
可是,四哥和太后的关系真的难评,虽为至亲,却不如陌路,着实让允祥头疼。
允祥来时,已经打好了腹稿,寻思着,自己怎么都得试一试,可他来的不巧,养心殿外的守门侍卫告诉他,皇上刚起驾去了御书房。
于是,他又转道去了御书房,到的时候,雍正正在紫檀桌案前挥毫泼墨。
看到他来,雍正似也不惊讶,随手将黑漆描金羊毫笔搭在砚台上,不等他开口,便将他叫了过去,让他来看自己刚写好的大字。
允祥去看时,见那洁白如雪的宣纸上,洋洋洒洒,竖着写有两个斗大的墨字行书:廉明。
字写的极好,笔锋中透着一股凛然刚劲的气魄,纵在历代帝王之中,书法造诣能媲美四哥者,也是屈指可数。
只是,“廉明”二字背后的寓意,却不好说了。
允祥一时间,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