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隐感觉此次文举第一极有可能会是那庞博然,方莫的文章虽提前引起了关注,可在一片称赞中也极易掩盖掉其他文章的风采。天下之事,往往一开始最出彩的那个并不能如愿,也通常会杀出一个意外。”
“庞博然虽身份不明,但在守卫异常森严的贡院中他也没机会去窥探他人文章,所以,他若想高中位列三甲就必然会全力以赴。武举自然不同,他可以很清楚自己的表现,也可以在与方莫对决中掌握好分寸...”
“方莫与我达成过协议,在武举期间我也借机成全了方莫和杜芸卿的婚事。我无法保证方莫会一直与我同盟,但我可以确定杜芸卿绝不会反戈,亦会生出感念。”
“我认为此次武举三甲,方莫和庞博然我们不必沾染,只需拿下霍飞将其编入镇北军即可。霍飞此人枪法不凡,观其面相也忠厚老实,多有满腔热血。”
“还有...萧文景竟主动与我提起当年父王弑君谋反一案...他表明欲要将当年之事的罪魁祸首全推到国舅张显宁身上,先洗刷掉父王的冤屈。”
“他贵为天子,虽对我袒露心思,可我就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其一,他杀张显宁时并没有给予喘息的机会,并不惜围困赵衍等一众重臣,这一点我已私下向柳霖霖求证过,景都百姓也皆知柳霖霖曾率三百府兵围攻过宫门。”
“其二,张显宁虽是外戚之首,可说到底也是保皇派,萧文景为何非要突然除掉他呢?难道,萧文景就不怕日后得不到外戚的助力吗?这其中必有一个非杀不可的理由,但,这理由到底是什么?是分赃不公?还是张显宁要得太多,已然威胁到了皇权?可又是怎样的事,致使两人出现分歧的?”
“我思虑了多次,也推演了千百遍,得出的答案是...唯有父王、母妃一案...”
“确切地说,张显宁知晓当年的所有事,亦是其中的重要环节,否则,也绝不会死得那般突然。但,张显宁既涉及到当年父王、母妃一案,萧文景又如何敢堂而皇之地将其处死呢?他就不怕东窗事发,暴露出些什么吗?”
“从他未对方怡赶尽杀绝上看,他又似乎并不怕暴露破绽,也或许这一切都只是障眼法。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方怡手中有当年的全部真相,只是这真相并不是有力的罪证,而是一些书面写下的东西...手书是可以作假的,就算方怡掏出这些手书也难以服众,萧文景也会当即否认,并反指方怡有意嫁祸...”
“方怡有这样的动机,因为张显宁和她的丈夫张少卿皆死于萧文景之手,她伪造张显宁笔迹,意图挑拨我和萧文景的关系也不无可能。在此基础上,我亦无法当即认定萧文景就是罪魁祸首。凡事只要当时存疑,就会有缓和的余地,也会有翻盘的可能,所以,萧文景并不惧方怡,故才留下了她的性命。”
“这世间诸事,我自知真假难辨,也正因有太多事难辨真伪才给予了谎言可乘之机。但,安若...我还非得从方怡那得到所谓的真相,即便这真相是假的,也能呈现出当年整件事的大概轮廓和全貌。这全貌或经不起推敲,却也能延伸和推理出各种漏洞...只要有漏洞,就会有线索;只要有线索,就有填满整个来龙去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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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萧文景欲除掉镇西大将军曹杰逾,并想让我掌管三十万镇西军。这乍一听像极了好事,也仿佛我那二弟对我有十足的信任。可只有我最清楚,在这大襄境内唯有曹杰逾能与我一较高下,我与曹杰逾本是相互制衡的局面,一旦少一人那另一人也定会万劫不复。”
“我不清楚萧文景的用意,更不知他是否已然决定要对我下杀手,但,能确定的是我一旦掌管三十万镇西军也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在你没进入书房前,我已联想到最坏的可能——萧文景之所以想让我接管镇西军也是想集中精力对付我一人,与曹杰逾相比,萧文景也更容易掌控我。只要他一直做一个敬重大哥的天子,我也就绝没理由对他出手...纵使有天,我查到父王、母妃之死的确与他有关,我也定不忍赶尽杀绝...”
“兄弟亲情是他的筹码,单凭这筹码他就能将我唤到任何一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围攻我。当然,兄弟亲情也同样是我的筹码,但我只要做了就必会背上弑君谋反的罪名。这罪名不见得能要去我的性命,却也能使我不容于大襄,成为整个大襄的罪臣...”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多到沈安若头皮发麻、每根神经紧绷,沈安若绝想不到他那小脑袋中竟能装下如此多的困境和难事,这大概才是齐麟最真实的一面...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岁月静好永远只是假象,哪个身处高位的人不是如履薄冰。
百姓苦,亦有简单的快乐;亲王洒脱,却也有亲王的无奈和悲愤。
沈安若不知如何安慰齐麟,因为齐麟所说的每句话都是一道无法解决的难题。
然,这句句清晰、句句昭然若揭的言语却也着实超越了沈安若的认知。
沈安若终是体会到了她与齐麟的真实差距,她也完全感受到了柳霖霖为何会对齐麟那般死心塌地。
——敌不过,就融入。有些人就算做不了朋友,也绝不能成为敌人,纵使低声下气些,也好过对立。
——前提是...不能认为齐麟是个神经病,也不能认为齐麟是在无病呻吟、庸人自扰。
事实上,天才和傻子只在一念之间,傻子有多傻,天才就有多聪慧,而他们的能量也永远是对等的...
——有天,世人终会明白疯狂之人必有疯狂之处,亦有足以疯狂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