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杀人。她承担东扶摇洲的希望,与其余十几人远渡中土修行,一别六七年,归来之时,谁也说不准到底会变得如何。徐怀谷最担心的,便是她会变成和宗门里那些一味只会修行,其余诸事一概不管的人那样。那不是修士,那是世俗中愚钝腐朽之人,徐怀谷最看不上眼的人。
他想起柳婉儿当年送给他的平安无事牌,现如今那块牌子还安静地躺在他的法袍里,许多次他翻找东西的时候,都还能看见它。看见它,徐怀谷就会想起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来,就像刚才结识的陈戚一样,像鹿一样快活,像风一样不受万物拘束。然而现在她究竟变成什么样了呢?
徐怀谷出神了许久,半天没说话。
谢卿云长叹了一口气,怅然道:“她这些年背负太多东西了,有些东西压根就不是她那孩子心性所能承担的起的。什么剑道天才,什么清风谷的火种,这些话我从未对她说起过,却不知她从哪里听了来,想必是和她一起前去中土的那群孩子和长老所说的。依我看,这趟中土去的属实不该,倒不如不去。”
徐怀谷的心揪得愈发紧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二人行至一条山涧溪水边,谢卿云便在一块临溪青石上坐下,徐怀谷有些木木的,也坐在了她的身边,二人都埋头看溪水。
谢卿云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问道:“我听说中土落云城的韦彩衣前些日子到过边境,后来临走之前,还各自去了紫霞宗和扶摇宗一趟,此事可是真的?”
徐怀谷答道:“韦前辈的确到过边境,后来离去之时,我也听她说了,的确是要去紫霞宗和扶摇宗走一趟,说是有两件要紧的买卖得做。怎么,谷主也听说过?”
谢卿云半眯着眼,点了点头,道:“那就是真的了。”
徐怀谷问道:“不知韦前辈特意去了紫霞宗和扶摇宗,究竟是要做什么买卖?当时她也没和我说明,我便不好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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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卿云喟然长叹,道:“她去了两家大宗,做的是同一件买卖。我听紫霞宗的人说起过,韦彩衣在中土屯下了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正适合作为开宗的山门,又将周围山水神灵、世俗国家悉数打点清楚,只要紫霞宗点头,便可以全宗迁移过去,躲避东扶摇洲的战乱,延续宗门香火。她便以此为筹码,要的是紫霞宗和扶摇宗两宗山门里的那两件天灵之宝。”
徐怀谷听罢,又是一惊,喃喃道:“两家大宗迁去中土,真是好大的买卖。”
“可不是吗?若非是她,试问中域还有何人能开口承诺出这样的买卖?这已经算是悖逆修士界的大忌讳了,她却还愿意做,可见真是很想要那两件天灵之宝。”
徐怀谷恍然点点头,又问道:“那紫霞宗和扶摇宗答应了吗?”
谢卿云却摇了摇头,道:“一个也没有,听说韦彩衣空手回了中土。”
徐怀谷叹道:“宁愿死留在东扶摇洲,也不愿卖天灵之宝而去中土,果真有大宗气概。”
谢卿云自嘲一笑,道:“那我大概是最没有气概的人了。”
徐怀谷看向她,只见谢卿云低头正看着溪水出神,脸色颇有些失落,一抹淡淡的嘲讽挂在嘴角,那是在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