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挠挠头,这四个字的含金量应该挺足,足见宁海禅的武学见解之深。
“说起来,五百里山道,到底养了多少精怪和妖物?隔三差五就被师傅打卡,居然也没杀绝?”
宁海禅似是看穿自家徒弟的心思:
“山石草木,飞禽走兽,开智艰难,四五百年气候的精怪、妖物,其实不多。
但这是道丧之前的情况,道丧之后,浊潮降世,这精怪、妖物便像地里的萝卜,开始疯长。
你头一回宰杀的两头黑臂猿,最多开智不到十年左右,却有三四百年的气候。”
白启微微一怔,难怪五百里山道的精怪妖物杀之不绝,真就跟韭菜似的,割完一茬又长一茬。
“为何会这样?”
他有些疑惑。
“道丧之祸,在于浊潮,呈现于众人眼中,便是各种天地异象,譬如地龙翻身,山洪塌陷,大旱三年,千里赤地,天降黑雨……诸如此类。龙庭道官的解释是,灵机紊乱所导致,需要朝廷中枢调和阴阳升降。”
宁海禅语气不屑,俨然懒得相信这套说辞。
“灵机都让龙庭收摄走了,专供十四府的灵脉福地,外面能剩下几分?哪来的紊乱之说。
也有人说,千年道丧,礼崩乐坏,法统失序,令天公震怒,故而降灾世间。
我觉得多半也不靠谱,唯有一点,浊潮有魔染入邪之力,能让生灵趋之若鹜,堕身其中。
十年前那场天倾之后,整个天水府发生过一次大范围的浊潮异象,血日横空,维持一旬左右,令怒云江的几条大蛟走水化龙,掀起不小风浪,伏龙山更是多出好几头妖君……为师竭力保证义海郡不受妖物祸害,当真费尽了心思。”
白启做好表情管理,肃然起敬也似:
“师傅十步杀一妖,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实在是心怀苍生,大爱无疆!”
宁海禅通体舒泰,打定主意要宰一头两千年气候的蛟龙,好好犒赏如此善解师意的好徒弟。
“好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形容贴切!”
师徒二人惺惺相惜,简直相见恨晚,又闲扯片刻,宁海禅清了清嗓子,露出正色:
“阿七你已换血六次,放在黑河县也没什么敌手,是时候该打個窝了。”
打窝?
白启一愣,旋即好像明白师傅的意思:
“钓四大家的孤魂野鬼?”
宁海禅微微颔首:
“不错。当年为师对你大师兄过于疏忽,才让宵小屡屡刺杀,几次险些得手。
这一回,吸取教训,把那些死剩种统统扫荡干净,省得日后耽误大事。”
白启欣然应允,还是那句话,宁海禅掠阵压场,足以保证自己性命无虞。
要知道,蜕变七次的大妖王,堪比四练宗师,照样被打死。
如果此次,能将躲藏在黑河县的那帮老阴比全部挖出来。
以后行走江湖,闯荡义海,也更加稳妥心安。
……
……
怒云江心,长风浩荡,大船撞开汹涌的浪潮。
何敬丰独自坐在甲板上,颇有些百无聊赖的乏味意思。
他披着狐裘,内里是箭袖锦衣,玉冠束发。
依旧是富贵气逼人。
羊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关切道:
“七少爷,这里风大,吹得头疼,不若回房歇息。”
何敬丰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
“实在懒得应付郑家、冯家的几个人,没啥话聊。成天不是讨论道院传出的八卦消息,便是天水府子午剑宗的杂七杂八,忒无趣了。”
羊伯笑呵呵道:
“义海郡高门长房子弟,最喜欢茶余饭后引为谈资的,往往便是这些,就当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了。”
何敬丰冷笑:
“知道几个府城天骄的名姓,好似高人一等,你认识他,他认识伱么?倘若只是闲聊也就罢了,偏生因为喊得出‘银锤太保裴原擎’、‘一剑无痕洛覆水’,讲了几桩众所周知的鸾台旧闻,便沾沾自喜,实属不必。”
羊伯叹气,心知七少爷那股傲劲儿又上来了。
面对郑家、冯家的长房子弟不愿搭理,可见到黑河县打渔人出身的白启,反倒乐意攀些交情。
“何七郎,怎么独自跑到甲板上吹风,刚才我还与老冯说呢,打算明年结伴进道院做个生员。”
郑衡爽朗大笑,拍了拍坐在靠椅上的何敬丰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