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终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在刺杀案发生以后,宋廷和西夏使节团似乎有一定的默契,这事不能再拖下去。和谈从来如此,一个意外可能就会打破彼此脆弱的像张纸的信任。
宋廷做出一个最大的让步,岁赐可以恢复,按年支付。西夏的一个让步是,和谈一旦达成,今年他们会要求西夏前沿实现退兵。
这个让步让郑雍和范子奇会后发生了争执,这一年的岁赐不算少,哪怕最后应承这也得是最后,这不该这么着急成为原则。
整个朝堂气氛要轻松不少,作为旧党当政的国策,安境保民休生养息始终是大部分旧党人的理念。哪怕对西夏持强硬态度的,现在也不觉得能灭掉西夏,而是实现一种积极的防御态势。如果和谈双方能遵守,那就能在大西北息兵,这对于一直在节流的财政有所喘息。至于岁赐,总比往那里丢钱打造重兵集团要省。
耶律南仙其实岁赐都打算少要,和谈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第一步,她还有很多事要办,她得用这个让大辽的皇帝有所顾忌,支持她成为西夏的皇后。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时候和李乾顺一起,削弱西夏梁氏集团,他得成为真正的皇帝。
耶律南仙提请见大宋的太皇太后或者官家,既然走到这一步那就得快刀斩乱麻,把事情定下来。至于那些和谈中还在扯皮的小事,她得先落实最大两件事,后面才好慢慢实现。
……
政事堂。
宋廷和谈最重要的两个人郑雍和范子奇争吵有点激烈,范子奇知庆州半年多,前面又是户部侍郎,他的观点非常明确,户部费用紧张,不管给不给岁赐,大西北前沿的防御体系一样得投入,省下的不过是为了前推花费的费用,这些费用本就不多,政事堂和枢密院都不主张外出,那这笔钱本来就省得很。
郑雍的说法是岁赐可以放在年末给,只要西夏和宋不发生战事,那今年因为战事产生的费用就能省下来,岁赐是能承担得起的。长远来说对双方都有利,慢慢建立互信,实现澶渊之盟的宋辽那样的状态。
说到长远,范子奇引用了章楶的观点,在庆州他们沟通甚多。宋夏息兵休战不在于合约,西夏和辽有个最大的不同,西夏全民皆兵,生产主要依靠游牧,不发展农耕,他们需要养活自己,发展农耕他们需要漠南的地,长远来说战事很难停下来,双方的确在休生养息,大宋却还要给钱他们,这钱在他看来不如打造大西北的防御,借着和谈恰好能花点时间把防御体系重整好。
关于战争一定会发生,这不过是一种推测。范子奇这个理由在政事堂很难成立,那大家还和谈干嘛?! 这让范子奇在政事堂这场争论处于非常不利的位置。
官家赵煦听着下面的争论,他内心一直对和谈不以为然,只是话题这么下去政事堂估计偏向于确定这份协议,哪怕它再漏洞百出很多东西未能落实,这怎么来说都是一个好的开始。
吕大防作为首相就说,大宋还有一笔岁赐,不管够不够活,作为西夏也要考虑战争就能拿到更多东西?!
范纯仁在这事上现在极其犹豫,当年弃掉四个寨子他是持赞同意见的,这六七年西夏并未因此消停,旧党里面现在很多人一样认为和谈也需要占据一些重要的点,这样才能确保西北防御体系完整,有个后手。
苏辙则倾向于达成协议,原因在于这事既然已经谈了,也发展到现在,作为大宋,没理由事到临头就把脚步往后收,这影响的不仅是西夏和宋的关系,辽朝对此也会有疑虑,这事关一个国家的信誉。
赵煦想了想问韩忠彦:“韩相,如果战事再次发生,枢密院有什么策略阻住西夏吗?”
这是一个令韩忠彦非常难答的问题,这压根不是问策略,策略现在不就是和以前一样,以寨子堡垒形成一线防御,后方辅以机动兵力。这几乎是在问他有没有把握,一旦如果成立,战争没有所谓把握的说法,只能是全力以赴,争取胜利。要实现全力以赴,和谈其实就没有意义,不过一纸空文,除了还给一笔钱出去,该花的钱大宋也省不下来。
韩忠彦实在不敢打这个包票,倒是范纯仁这时候说了句公道话解围,范纯仁说道:“战事一起,变化莫测,没有谁能保证将西夏御敌于外。”
赵煦问了下一句:“那合约达成,西夏一定会遵守?”这话带节奏就有些明显,这本来就是双方在尝试建立互信,甚至西夏涉及皇族和太后梁氏一族,也许最后就成了废纸。他这一问,更让人不好作答,这时候的保证将来是要承担政治责任的。
政事堂群相这时候明白过来,也许官家就不想和谈,当年澶渊之盟签下来,双方还是有战事,只是规模越来越小,到最后边境大的冲突基本停歇,但双方还是会有很多龌龊发生。
吕大防知道他这个左相得出来说话了,吕大防说:“官家,战和本就因时而异,因势而异。作为朝堂只能应势导利,只要和谈现在对我们有利,就应该把事情往这个方向推。至于一劳永逸实现和西夏的纷争,这只能是以后持续努力而已。”
赵煦明白他不能再多说什么,这不是他的政事堂,和谈事实上堂下群相的目标,这个基本方向他改变不了。
赵煦只得道:“那就有劳政事堂各卿努力,尽量为大宋在和谈上多争取一些利益,也为后续发展打下根基。”
赵煦这话冠冕堂皇,大家说不上理,但政事堂还是明白赵煦是有疑虑的。他话里的意义隐藏着现在和议,谈判达成对于大宋得利是不够的。
郑雍作为政事堂主持和谈的人,只得应声下来:“官家所言,谨慎为国,臣下来以后和范大人也再协商一下,看还有什么合适的要求能和西夏说起。”
吕大防最后道:“官家,也要虑及时间。”
赵煦点头。
和谈终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在刺杀案发生以后,宋廷和西夏使节团似乎有一定的默契,这事不能再拖下去。和谈从来如此,一个意外可能就会打破彼此脆弱的像张纸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