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现在就是一个大工地。别说军人官员小吏,仅民夫就有五十多万,各类物资堆积如山。

韩公廉和折彦质等经略司录事参军首先做的是抢运物资,大宋西军出塞,他们跟着就把几处准备好的人和物资一起运进来。战事一起,谁也不清楚西夏蛮子会不会绕后,他们前面三天最大的行动就是把物资材料运过来。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前期的规划做得非常足,到了实际操作还是有点乱。仅分处堆放就是个大工程,要确保不会影响后续施工。要让整个建城如机械一样运行,更是一个大项目。

章楶把泾原路开封和各州府调配来得官吏全部送了过来帮忙。这一战要是重蹈永乐城覆辙,大西北要回过这口气得十多年,泾原路更是人去楼空,官员小吏都得从外地调来了。

章楶很多精力其实放在建城这事上,军事一旦战略制定,军队是最有组织的机构,它会按着一定的方向推进。建城却不是,这还是超越大家平常所想的建城方式。章楶给这座城的期限是一个月,必须建起来。这种消耗是庞大的,仅口粮来说,他也支撑不了往战事一线这么运粮食。

……

章楶收到前方战事不利消息的时候,正在协调一支部队给折彦质,他要继续去运一批粮食过来,这批粮食不仅在于口粮,还有腊肉和盐。他们原本准备不够充分,建城这种体力活仅靠糙米这些民夫撑不住,这不是平常建城,这得加班加点。

章楶收到的是苗授的熙河骑兵差点全军覆没。苗授率领两千多精骑最后被西夏阿埋截成两段。后段不到一千人经历一场大败退了回来。前段苗授直接率领的队伍倒是追出去几十里,但由于地形太过不熟悉,被西夏人堵在了一个河谷和悬崖地带,那是一场惨烈的厮杀,西夏在付出上千人代价后,打散了熙河骑兵。

章楶敏锐的问道最后这场大战的大概位置,他气得想骂人,知道来得都是骄兵悍将,所以他才千叮万嘱不要过份突前,保证各部之间的队型。苗授最后的地方他不用丈量都知道冲到天边去了。这也几乎让后方跟了点过去的步兵压根谈不上救援。

章楶赶到大营,王文振一脸尴尬的说道:“苗将军这步我是知道的。”

章楶摆手,他不管他们知道不知道,苗授履历战功,官职是一刀一枪拼上来的,他有过一百里的说法,这个说法苗授战败,只要拼了命,实际他都不能如何奈何他,到了苗授这个位置,有了这份经历,只要他血战,朝堂出于怜悯老将的心理,也只会是稍作惩戒。

章楶作为主帅亦然知道这时候士气可鼓不可泄,至少前方传来战报,熙河骑兵没有辱没敢战的名声。

章楶道:“现在各部大概位置如何?”

王文振答:“熙河苗授步兵部和定边禁军推出去了,原本打算成为苗将军的支撑,现在过于靠前。我已经传令他们一边撤回来。我让郭成部集结,折可适部也必须一天完成修整,必要时候他们得接那两部回来。”

章楶看了看沙盘,红蓝旗的态势很明显。苗授的那支旗子拔掉,蓝旗和两个红旗非常接近。

王文振又道:“熙河军和退下来熙河骑军接触,修整了一日。定边禁军约七千人今天上午拔营,熙河军约八千人下午出发,有可能会被西夏骑兵揣上。”

章楶拍了拍沙盘:“通知郭成和折可适不用上去了,定边禁军能撤回来,这个距离西夏蛮子不敢大规模攻击他们。熙河禁军?两万多人他们有能力撤回来。”定边杨家军和熙河军相互依托,定边禁军早撤半步,西夏骑兵要是有想法,只会是去围熙河禁军。要是他们攻击定边军,不但面临后方宋军前援,熙河禁军也会成为他们的侧翼,这等于在两个战场决战,完全没这个必要。

王文振脸上一变,章楶这个命令有弃子的打算。王文振道:“那不如让定边禁军往熙河军方向靠一靠?”

章楶道:“杨元奇要是现在敢跑得太快,我撸了他将职,滚回太原做个纨绔子弟去!”王文振心下定了不少,这不是弃子,这是对前方将官的一种信任。杨元奇在环庆路的崛起和章楶不无关系,起码最漂亮的几战那个时候章楶就是边帅。

章楶和王文振都清楚,当大营发布命令让他们回撤,那定边禁军和熙河禁军不管如何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作为领命而退,他们法理上没有错。但战事不是这么算的,时间的紧迫在于大营是不可能具体到一个时间都能规定,怎么打有的时候需要前方自己的判断。

王文振发现双方撤兵时间不一样,命令再传过去已经晚了,要是杨元奇这时候完全不顾友军,或者拿对方当挡箭牌,这时候已经快退了回来。只能是另外派援军,这会子最好的是骑兵。

章楶叹道:“把所有周边部队收缩回来,其他前方能弃守的寨子不要了,疑兵现在没有意义,西夏蛮子会跟着这两支退回来的禁军过来的。战场就在这个平夏城。你盯好各路禁军,不再允许前出。我自己去盯建城,这几天必须把前面第一排防御栅栏弄好。传经略司将令,各部所在位置为最后位置,不准退半步。”

王文振应诺,这是要在平夏城硬抗西夏大军了。

章楶最后才问:“苗授呢?”

王文振回:“不清楚,只知道最后在沙牛岭有场大战,有几个骑兵最后打乱了,退到了熙河军。消息是从熙河骑军传来的,他们被困住,地图有问题,有个地方他们是悬崖,骑兵根本过不去,他们只能反转头冲出来。”

……

苗授这时候在一处密林,浑身是血,身边只有几十人,这一战他最大的吃亏在于地形不熟,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冲过去,没想到最后翻到一个山头发现后面竟然无路可通。这是一场极不得已的血战,他只能领着千余精骑翻转回头反冲西夏追兵。他原本打算是哪怕全军覆没也要溜西夏这万余精锐十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