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玄明是个多疑的人。他相信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就算是同一件事情,他也要至少找来三位堂主,听他们每个人对这件事情的描述和看法。
这种私下的会谈,以往木灵生都是认真地敷衍。她还没忘她那个愚蠢无知,但跋扈的人设,可不敢在边玄明面前表现得太聪明。
边玄明听下属汇报的时候,从来不插嘴。等到木灵生啰啰嗦嗦把话说完,他才嗯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木灵生也不清楚。
她是很想和其他的堂主商量讨论,可惜平时的人设太过深入人心。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愿意理睬她。
“虽然我有点自作孽的意思,但他们未免也太小气了!”
时隔几十年,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木灵生仍然心中不平。
方渡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没错没错,同为门派打工人,彼此商量商量又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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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
木灵生哼哼两声,说了两句讨厌,才继续讲下去。
“我当时和草莲早已经没什么共同话题,她心中的积怨太深,而我又没有立场为她开解。
草莲听我说,边玄明要找我在烟水阁谈话,她的第一反应是狂喜,但马上又露出怀疑的眼神。
她问我和边玄明是否真的没有特殊关系。对于这件事,我实在是解释得太累了。
我承认我接近他是不安好心。但也绝不会因为他不知缘由的好,而冲昏头脑。
这是冷冰冰的现实,又不是男欢女爱的故事。我不期许一个圆满的结局,当然也就不奢望美好的过程。”
木灵生淡淡地说着。方渡望着她的侧脸,就好像数十年前那个正年轻的木灵生站在他的身边,一字一句,有条不紊剖白她的真心。
草莲不说她有没有相信她,却也不再追问下去。
“木灵生,你好自为之吧。别忘了在你身上扛着多少条人命。”
“姐姐这样说话,好像全族人都是我杀的一样。”
“你!”
草莲拍案而起,一双漂亮的眼睛冒着怒火,恶狠狠地瞪着木灵生。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木灵生,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长老和族人拼了命也要保住你,把你送出深山。结果你转头就要把他们忘了,要彻底舍弃那段记忆。你你怎么……怎么变得这般狼心狗肺!”
木灵生仿佛被人从一场噩梦中强行拽出来,浑身如同被泼了冷水。
“姐姐,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我惹你生气了。”
看她及时悔改,也是因为自己要暂时依赖她。草莲用力闭起眼睛,把头偏到一边去。
“你走吧,等到事成之后你再来见我。”
“但是,姐姐,你的伤——”
“不用你管!”
草莲忽而变得暴躁,她随手拿起茶杯,奋力向门口掷去。
茶杯擦着木灵生的耳朵飞过,差一点砸在她的脸上,木灵生下意识闭上双眼,再睁开,草莲早已背对着她合衣躺在床上,再也不想与她说任何话了。
“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小人参肩膀垂下来,垂头丧气的模样。她像游魂一样飘回了璧海宗,这时守着山门的弟子说,宗主正在四处寻她,要她赶快去见。
“边玄明直接要我到烟水阁。”
“那里不是禁地吗,”方渡忽而问了一句,“难道他这是有意设计,想直接逼死你?”
“我当时和先生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以为他有什么阴谋诡计。然而事情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前往烟水阁的一路畅通无阻,每到一个地方,就有弟子为我引路。
烟水阁附近有至少十个阵法,由弟子轮流看守,每次看守的弟子至少五名。
我刚抵达烟水阁,就看到几个方向上镇守的弟子,其中一位距离我最近的,主动迎上来,向我恭敬地拱拱手。他说宗主久候多时了,叫我随他过去。”
木灵生就这么顺利进入了烟水阁,臆想之中的危险情景一个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烟水格的内部构造比她想象得更复杂。大大小小的博物架,上面摆放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甚至连宗门内的弟子,此生都未必有幸能见上一面。
按道理这是边家不对外开放的空间,但是边玄明却主动让她走进来。
“现在别说旁人了,就是我扪心自问,都不敢底气十足地说一句,宗主对我没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