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四——”
这声呼唤就来自山的另一边,足足相隔二十年,却要比凛风更快送到耳畔。明芃费力地扯了扯嘴角,眼皮被雪压着睁不开,所以才让她听到声音吗?
时间支流从不停歇,曾经因极光苏醒的巨石兜兜转转,赶在星河最后一次闭合前,终于又走回山谷。来自几丈外,或者隔了很多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轮回还是宿命,一刹天光,成了永恒。
对北姑而言,这将是一场盛大的重逢。
明芃没有看错,他们确实回来了。
极光如利刃撕扯着两个时空的临界点,风声、咆哮声贯穿而出,耳中轰然鸣响,几乎要掀翻整颗头颅。明芃眼前一白,再看去时,山体止不住地起伏剧震。比他们先到场的竟是一次无处躲藏的雪崩,那些裂缝裹挟着惊人的力量猝然爆发,没过树梢,没过山谷,所有事物都在雪流的冲击下消失不见,也迟早会把明芃吞噬掉。
她错愕,一时不得动弹。再远些的地方,明明天空是那样高,却在视野的尽头里与雪地缝合,看起来只剩一条长线。那处临界点已是十分混乱,像是要扭转什么,长线平白撕裂出一道虚无的大门,不止是山峰掀起的雪浪有一部分被吸了去,里面的东西也想冲破这层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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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更迭已不存在,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衍生出的光粒横亘在彼此之间,模糊了边缘,也切割了本该交叠的峰丛,如摧枯拉朽般,一切都变得诡谲。但在后面,又一座新山碰撞而来,地震频频,雪浪不休,于半空中激起层层涟漪,彻底撕开了这条通道。
凶神咆哮声仿若近在咫尺,明芃强撑着逆魂起身,不用想都能知道那边究竟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她心有预感,为了那一声呼唤,她必须得去阻止。
偏偏极光闪烁的时机极其短暂,很快的,窟窿将要再次上下闭合,容不得半点懈怠,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彼时雪尘后闪过几道身影,唐沂拽着秦昭落飞奔而出,有只猫猫也极快地扑来,和雪色融为一体,旋即又被唐沂拎住。他问:“其他人呢?”
所有人都不敢想如果极光消失会发生什么,危急关头,竟是一把木杖抵住了不断缩小的窟窿眼,让这条通道有过片刻的停歇。仍觉程度不够,紧接着,明若清手托天壁,将“顶天立地”具象化,硬生生撑开裂缝,为后面的人争取时间。她咬牙斥道:“快走!”
他们等了许久的极光竟与虬奎同时出现,或许这早就有过隐喻,天下有鱼与熊掌之不相得者,在回去和解救北姑之间,总要选一个吧。
大家都把极光看作是最后一次机会,裂痕终要被抹平,不属于这里的人不该留下,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哪里能管明若清在想什么,也幸好他们没有管。
不然这多扫兴。
明若清干脆什么都不说,至于后面能不能再回去,她竟从未考虑过。
只是南初七温吞如龟让她很不高兴,也许妨了她做救世主,也许她就快撑不住,总之都去他妈的。明若清破口大骂:“你想死啊还不走?!”
“你凶什么!”南初七也支棱起来,他推了一把姜云清,全然不顾对方有何表情,只管能够把人平安送出去。他站在那里迟迟未动,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像极了要以身殉道,毫无征兆,毫无理由,连姜云清都抓不住他。
明若清明显一怔,手上力气松了些,觉得他真的很讨厌。
明明都能走出去的,偏偏他猜中了她的心思。
南初七道:“凭什么挡在我们面前呢?大义凛然地去送死,被你的血溅了一身,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所以太过熟悉就是不好,总能先一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显得那些自以为是的隐瞒格外可笑。明若清再度擎起裂缝,无语泪先流,疯一般地质问他:“你他妈就不能让我也辉煌一次吗?该死,你这条命都是我顶着的!你敢丢下它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