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秦郁放下手中钢笔,抬起眼。

望见江又翎的时候,眼眸微微一动,开口:“休息好了?”

“是的,没什么大事,就回公司了。”江又翎低声回答。

秦郁没再问,他指节顶着额间,微微显露出疲惫之色,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又加班了。

江又翎很有自觉地走过去,手指按上他的太阳穴,微微用上力道,给他按揉着头部。

秦郁顺势闭上眼睛,身体放松,向后靠在办公椅上。

全程两人静默无言,直至江又翎停下动作,退开几步,秦郁也恢复了原先的姿势,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江又翎的按摩水平只能算是一般,但秦郁有个毛病——排斥他人的碰触。

除了应酬客套,其他不必要的接触都会尽量避免,这个避免的范围里当然也有按摩师。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江又翎同他相识十年,其中有七年都住在一起,秦郁对他的碰触并不排斥。

所以作为一个敬业的全能特助,江又翎也兼任秦郁的按摩师这一职责——虽说没有兼职工资,但客户不怎么开口挑刺,总体还算可以接受。

见秦郁心情不算太差的样子,江又翎多问了一句,“秦总有看到前天是谁把我救上来的吗?”

闻言,秦郁眼眸仍旧阖着,只是面色微沉:“没有。”

江又翎略感失望,但并不意外,当时落水的时候他下意识望向秦郁的方向,当时秦郁在远处正和其他宾客相谈甚欢,没注意到他这一边很正常。

至于那股潜意识里莫名的熟悉感,被江又翎归类为遇险时产生的幻觉。他当时正在遭受完全超出认知的信息冲击,精神错乱也是很正常的。

秦郁看他一眼,冷淡道:“下次跟紧我,别再出这种意外。”

他又顿了顿,补了一句:“影响工作。”

江又翎知道,自己落水肯定影响了他的心情。

秦郁不喜欢任何会脱离他掌控的事情。

“好的。”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个话题,江又翎把准备好的文件放在秦郁桌上,“这是昨天的文件,我重新整理了一遍,请您过目。”

秦郁接过文件,开口却问了一个完全不沾边的问题:“你的眼镜换了?”

这回轮到江又翎意外了。

他并不近视,只是曾经工作的时候被指出,长相略微比实际年龄小了些,并不符合助理这一行业应该给人的感觉。

所以他习惯工作的时候戴一副平光镜,显得更成熟稳重。原本的眼镜在景阳落水时遗失了,昨天回到井江,就随意买了副戴上。

连秘书处的人都没有发现,没想到秦郁居然能一眼看出。

意外归意外,江又翎还是十分老实地交代:“是的,之前那一副落在景阳了,就换了一副。”

秦郁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因为看见他而稍稍缓和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手上的文件翻过新的一页,语气也更加冷漠:“嗯。”

江又翎早就习惯了上司莫名的情绪变化,见秦郁没有进一步开展话题的意思,便开始汇报工作:“半小时后有个会议需要您出席,资料我放在您桌面了,下午三点半研发部还有个会议……”

秦郁:“知道了。”

汇报完工作,江又翎终于引出了他真正想说的话题:“我听说您的生活助理离职了,要不要通知人事部重新招聘?”

秦郁微微皱眉,果然否决了:“没必要,交给你负责就好。”

非常冷血资本家本色,能全交给一个人干的活绝不招两个人。

江又翎的声音里含着歉意:“抱歉秦总,最近公司业务繁忙,我的精力有限,担心处理不好公司事务。”

听到这句话,秦郁抬眸看了他一眼,江又翎相当坦然地和秦郁对视,俨然一副为公司鞠躬尽瘁但力不从心的社畜形象。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寰宇集团由秦郁的父亲一手创立,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已经是井江不可小视的龙头集团。

自秦郁接手公司以来,寰宇蒸蒸日上,现如今正处于高速发展的扩张期。

既然公司要扩张,事务自然比从前更加繁杂。

不过江又翎说他力不从心,这就不是真的了。

秦父是因病去世,秦郁刚上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骤然接手这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不少人都期待着寰宇倒下好分一杯羹,不少势力在其中搅风搅雨,老职工集体离职,外界虎视眈眈,都等着看这个成年不久的年轻人究竟有没有实力掌控公司。

作为秦郁的特助,江又翎和秦郁共同经历了那段日子,当时寰宇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公司的事务都是他协助秦郁熟悉的,眼下的情况和那时候比,远没有当初困难的十分之一。

江又翎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给主角受出场找个理由。

听了他的说法,秦郁蹙起眉头,沉吟片刻:“给你两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