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恍然大悟道:“哦是吗?是钱知县那些从铁瓮山上逃来避难的亲戚?唉,往哪逃不好,偏偏逃来通江城,如今又得逃难喽。唉唉,你干嘛,别跳别跳!你疯了吗?”
不顾差役的呼喊,陆兴深深吸了口气,赶在差役爬上楼顶抓住自己之前,如同一只飞檐走壁的猿猴一般,灵巧地纵身从四五层高的望火楼楼顶跳了下来。
望楼毗邻县衙后侧的知县宅邸,在差役的注视下,银色长发青色褙子的陆兴在空中缓缓下落,如同一阵缥缈的白烟,随即稳稳落在院墙之上,悄无声息地跃入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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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宽敞的院子当中,聚集了许多悬臂山庄的庄客,听闻叛军攻陷城门,那些身上有伤的庄客们正排队往宅院外出去,其中有一个被同伴用担架抬着的,是先前樊常明身边中了箭的巴山庄客,只见他身上中箭的伤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激动地大喊着:“将我放下来,我要和兄弟们一起留下,跟那些叛军拼了。”
旁边一个手缠绷带的少年安慰道:“大哥,还是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之后,自然有机会报仇。”那是被砍去一手的樊常青。
看见这些人身上麻布绷带渗出了一股紫色的雾气,弥漫在周围,陆兴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他觉得又有些口干舌燥了,毕竟这些日子来猪血鸡血之类的早已喝腻了,哪里比得上人血的味道?
『别!是不是又想给鞭子抽了?』
是啊,若不是想起那红色的长鞭抽打自己时的痛楚,他真想一口咬上去。
陆兴正这么想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别吵吵了,伤患统统都乘船先走!”
但见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站在正堂的门前,听见他的大声呵斥,巴山庄客这才闭上了嘴巴,默默被同伴送出宅院去。
这个男子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是樊家尘字辈的老大,樊尘庸。
“苍风,过来!”樊尘庸冲着陆兴招了招手,转身回到正堂去了。
陆兴闻声双眼一亮,连忙兴奋地跑进正堂。
知县府邸的正堂里人头攒动站满了各式打扮的人,有的披挂甲胄,有的皂隶齐身,显然正在商讨应敌对策。
等陆兴进来,众人的视线便全都聚集了过来,樊尘庸随即冲他说道:“两边都看过了?”
陆兴点了点头。
“有多少旗帜?”
陆兴伸出双手,将手指一个个竖起来,不停地比划着,嘴里努力地说道:“多……有……好几只手……那么多。”
“嗯,两只手数几轮都数不过来,看来人数不少。”
樊尘庸一边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一边从八仙桌上的烤鸡拔下一只鸡腿丢给了陆兴,陆兴开开心心地接过来,蹲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啃了起来。
众人当中上首一个中年男子头戴乌纱帽,身穿绯色官服,面容干瘦,愁眉不展,是通江知县,听见陆兴的回答随即说道:“这和先前探马所报一致,看来两边东西都有叛军攻来,如今城楼大开,先前布置在城内的防御终究还是要派上用场了。樊大哥,命山庄的庄客一同协助防守各处要道吧,若此来偷袭的方剒手下的逃兵,我等只消在城内据守要害,应当可以拖到朝廷大军赶到。”
樊尘庸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山庄庄客除去老少伤患到南门码头乘船渡江之外,还有几百人头,此刻这些从周围山林里找回来的灵兽也有一些,若是一起在城内协助防守,或许能拖上一阵。”
钱知县身旁一个武官打扮的男子眉头紧蹙,扶髯沉声说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人自从第一次在知县府邸中见到陆兴时,便一直亲切地唤他作兴儿,然而陆兴除了觉得他的容貌异常熟悉之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他叫做陆仲荀:“董殿帅的大军离开通江城还有数百里路程,想来此刻应该已经扎营过夜了,最快明日才会抵达。方剒手下的逃兵昨夜被虽然有不少确实是被打散,但他们绝不可能如此快速地纠集起来,一连攻破东西两边的城门,来的必是叛军的后援,恐怕人数远不止万余。”
钱知县叹了口气:“如此不妙,城内的守军不过千余人,陆指挥使可有计策?”
陆仲荀接着说道:“钱知县,我手下人马虽有五百,但皆是轻骑,在城内难以摆开阵型,用来守城恐怕抵挡不了太久,此刻唯有往东门突围,一来能拖住东门入城的叛军,二来突围之后还可北上通知蕃军与董殿帅速速来援,城门尽失,切不可长久据守,还是先聚集各处人马一同巩固南门码头,以便乘船过江保存实力为妙。”
钱知县叹了口气:“好在叛军此次没有以水军北上,如今又适逢开春时节,大通江江面水流较为平缓,利用城内现有的船只渡江待援确实是上策,只是就如此拱手让出通江城,我这个知县实在是心有不甘,樊大哥,此事你看如何计较?”
樊尘庸答道:“陆指挥使如此说来确实在理。叛军虽是趁机夜袭,但想要占住城池,必然要有足够的人马才行,此番攻城的援军必然远不止一两万人。毕竟方剒本意就是夺下通江,与朝廷大军对垒,以钱兄一己之力确实难以抵敌。”
陆仲荀凝视着樊尘庸沉声说道:“樊大哥,此番悬臂山庄献计说可破方氏叛军,董殿帅才挥师直奔通江,命我先来接应。可是现下突然遭此变故,山庄的计策是否还能顺遂?”
樊尘庸面色凝重地答道:“依计本来是以我悬臂山庄祖传之密法蛊惑方剒,料想今日就能令其伏诛,可是至今依然迟迟不见山庄的信号,山上恐生变故,事不宜迟我也得再回山庄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