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若把自己辛苦挖出的证据交由某位言官,由他们来弹劾卢璇的话不光多此一举,而且还可能横生枝节,许是半年多年的缘故,薛仁杰不光比一般人机警,同时他的疑心也比一般人要重。薛仁杰励志要做个孤臣,他同朝臣们都保持着若即若离,因此他也信不过任何人。
上朝之前薛仁杰已然做好了自己会丢掉大理寺卿位置的准备,他宁可自己被贬出汴京,他也不能让卢璇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薛仁杰虽不清楚暗中提点自己的人是谁,宦海沉浮这么多年,薛仁杰自是懂些规矩的。
皇帝自是不会在朝堂上当主审官的,到底卢璇是否被冤枉,薛仁杰有没有构陷同僚皇帝自己心中有杆秤。
经过一番思量权衡,龙椅上的皇帝这才徐徐开口:“朝堂不是短官司的地方,理不辩不明,事不查不清。御史大夫,刑部尚书,眹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将此案审清问明,若让眹知晓尔等心怀偏私,妄图包庇,眹绝不姑息。”
被皇帝点到名的御史大夫江延年,刑部尚书吕松涛自是不敢怠慢。
接下来皇帝又象征性的向身为礼部郎中的王丛询问了丞相王桂的病情,而后皇帝便同朝臣们商量起其他要事来。
回到东宫,宋嘉佑先去锦华阁看望了高琼母子,吃了一碗茶汤后他便去了落梅居。
梅蕊听闻薛仁杰竟然直接捅到御前,她禁不住感叹:“这位薛寺卿果真有股子冲劲儿啊。皇帝让刑部尚书跟御史大夫一起侦办此案,会不会对薛大人不利啊?”
梅蕊之所以如此看重薛仁杰,是因为薛仁杰励志要做孤臣,他日若有机会为父亲平反,那么此人若在朝堂绝对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宋嘉了解梅蕊的想法,他温声道:“御史大夫江延年是王桂的门下狗,但刑部尚书吕松涛却是个直臣。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是想借此事敲打江延年一二。江延年跟卢璇是同年,都是王桂担任礼部尚书主持科举时被钦点的进士。还有江延年跟卢璇不光是同年,更是同乡。”
这御史台本是言官们监督皇帝,朝臣,发现皇帝跟朝臣们若存在过失就该积极批评指正,多年来御史台却失去了它本该具备的效用,原因就是御史台一直由王桂的人把持。
皇帝默许王桂把持御史台,不光是碍于王桂相权的威胁,更主要的是压制主战派,再就是后来木鹏举被杀,皇帝更加需要言官们别随便发出影响和谐的声音了。
王桂眼看就要行将就木,皇帝早就对王桂失望透顶,自不希望王桂死后他的势力仍旧影响朝局。承平日久,皇帝已然不需要再出现一个王桂替自己来对付主战派了。
因还要会见外臣,宋嘉佑在梅蕊这里用了午膳便离开了。
宋嘉佑才接见完詹事府的几位重臣,苏木进来禀报说开封府尹江寻求见。
听闻京兆尹求见宋嘉佑很是意外:“快把江府尹请进来。”
江寻是宋嘉佑亲自提拔起来的开封府尹,他也就自然而然的被默认为东宫的人。不管是宋嘉佑还是江寻他们都不曾回避什么,因此江寻偶有出入东宫也就自然而然。
须臾,江寻便被苏木引着走进太子的书房。
“臣开封府尹江寻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袭红色官袍的江府尹朝坐在位置上的太子深施一礼。
宋嘉佑亲自起身把江寻搀起:“寻之可有日子没来东宫串门了,今日怎舍得丢下公务来本宫这里啊?”
当初宋嘉佑做开封府尹那会儿,江寻是开封府的推官,俩人配合相当默契,写的一手好字,而且做事雷厉风行的江寻很对宋嘉佑的脾气,因此他才在离任时把江寻给提为开封府尹。
当时宋嘉佑没有把自己很看好的江寻直接选为詹事府当差,是因为他觉得目前的江寻很适合开封府尹这个位置。
君臣相互寒暄后,宋嘉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江寻坐在了苏木搬来的墩子上,面前的长条案上摆了一盏热茶。
“殿下,臣今日来东宫不单是向您问安,而是府衙里来了一家三口。其中那位庄姓老妪称她是东宫苏良媛的亲生母亲,他们一家三口自大名府而来,陪同庄氏一起来汴京的是其改嫁丈夫杜长寿,另外还有他们共同的儿子杜明朗。那庄氏拿出了当初卖苏良媛还有苏大娘子为宫女时同当地府衙签订的契书。臣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山竹做主,故而才带着庄氏呈上的证据来见殿下。”江寻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了一份签字画押的契书恭恭敬敬呈到太子面前。
宋嘉佑扫了一眼面前的契书,略一思量才对等候示下的江寻吩咐道:“寻之暂时把那一家三口仔细看顾起来,而今天色已晚,明日本宫会让苏良媛悄悄去府衙见那一家三口。若他们果真是苏良媛的娘家人最好,若不是的话以律惩治就是,不管结果如何切莫节外生枝。”
大理寺卿薛仁杰之所以要闹到朝堂上来,是因为他在经过一番权衡后觉得只有如此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