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确定重男轻女的现象到底有多普遍,但只她看到的并不少,那位女同学就是这个现象的「牺牲品」。
刘与邱点头示意她继续。
周凌薇半眯眼看着很远很远的一座山娓娓道来:“我有个特别要好的初中同学,她成绩非常好,我觉得她如果有机会读书,肯定能去北京或者上海那样的城市,可是她没机会了。”
在他印象中,她不是个感性的人,而此刻,还未说到重点,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她就是从这个村里考到县中学的,她家非常非常穷。”
周凌薇转眼看向刘与邱:“你应该没见过吧?房子几乎是用泥巴糊的,地板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家里的窗没有玻璃,用的是油纸。”
“我们这里的冬天其实比北京还冷,又没暖气,多冷啊,手都生了冻疮,她就在那种环境下长大。”
“我还记得她跟我说能上县里读书真好,因为宿舍的灯特别亮,也不会被其他事打扰,如果可以的话,她周末都不想回家。”
以前周凌薇还笑话她不懂得珍惜假期,也不爱家,现在想起来女同学是无奈。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刘与邱,她家真的太穷了,还有个弟弟,男孩要读书,女孩就不能读了,所以她早早地辍学南下广东打工。”
周凌薇无奈地摇摇头:“那个时候,我的感触并不大,因为这里很多人都是这样,没得选。”
九年义务教育在温饱问题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1999年,山县的通讯不那么发达,BP机还没有在这里普及,即便有,那也是有钱的大人们的物件;家里的座机,小孩只有在得到好成绩的时候才有短暂的使用权;无论是小卖部的电话费还是电话亭的IC卡都不是他们学生能随时能消费得起的,得攒好久的零花钱才舍得打一次跨省长途电话。
写信是当时他们表达对彼此挂念最好的方式。
信从山县的邮局寄出到广东需要一周,最后到女同学的手里大概还需要两三天时间。
回信的时间同样长。
通过一段时间信件后,周凌薇忙于学业,女同学辗转几家工厂,他们便失联了。
“我考上北京的那年暑假回到村里正好遇到她,当时我还纳闷她怎么在这个时间回来了,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憔悴,我以为是太累了。”
她永远都记得那天。
那天下午村里下过一场大雨,傍晚凉爽多了,泥土和野草混合的气味冒出来,是他俩都喜欢的味道。
晚霞染了半边天,他们在粉蓝色的天空下轻声细语地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
那天傍晚,他们最后一个话题是对北京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