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保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日后便为你马首是瞻,知无不言。”话说到这份儿上,再遮掩着就没意思了,该谈条件了。
“为什么呢?”沈明娇手掌轻抚着她的肚子,定定看着贤妃,喃喃道:“为什么你会想将这孩子生下来呢?”
贤妃闻言,粲然一笑,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似的。“不论他父亲是谁,终归是我的孩儿,为什么不要呢?”
“你还爱裕王吗?”
“与其说我爱他,倒不如说,他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活人。这宫里太冷了,飞蛾扑火倒还痛快些!”
沈明娇过去只觉得她张狂愚钝,像个提线木偶般,借着萧家和仁寿宫的声势,狐假虎威。可如今这模样,倒是像个…活生生的人。
“这样看我做什么?”贤妃瞥了她一眼,从容不迫,半点不见沮丧怨怼。清清淡淡道:“自我会说话起,便学会了看人眼色。一切都是为了不被抛弃,却时时刻刻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裕王也好,萧家和皇上也罢,我一旦没了利用价值,便会被弃如敝履。”
“想必裕王也听说了皇上弃我而选萧媛的消息,不会不知道我作为弃子的下场。所以…我还抱着点念想,等他或许会记挂着旧情来扶我一把,只是左等右盼也没见他的人出现。我倒是真打算喝下那碗汤,一了百了。”
贤妃起身走到妆台前,拿起青雀头黛细染眉稍。一改往日刁蛮上扬的飞燕眉,只轻轻落尾,眉若新月。“没想到,却等来了你,想是我命不该绝。”
“想通了,好好活着便是了。”沈明娇对她这些话,无所谓信与不信,各取所需罢了。
“无需你怜悯我,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贤妃不复颓态,铜镜之中的面庞明媚之中带着几分情真意切,与她道:“你啊,想护着的人太多了…”
“人活一世,总要有点记挂的东西才有趣儿。”沈明娇闻言眼波流转,难以言喻的妩媚之中揉杂着少女的娇憨,似笑非笑道:“姐姐既说宫里闷,就找点乐子。”
“你打算怎么做?”
“等我的消息就是了!”沈明娇笑得张扬肆意,眸中似有熠熠流萤相映,顾盼生姿。“不急,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名分,再与我说沈家的事儿罢!”
“主子为什么不干脆问清楚?贤妃是萧家的人,自打入宫起便在太皇太后什么,定是知道些什么。”观棋见主子一无所获,却眉开眼笑出了颐华宫,不解问道。
“急什么,”沈明娇笑的狡黠,对观棋附耳轻声道:“等等鱼儿上钩…”当年,荣贵太妃可是尉迟暄名义上的养母…这宫里,越来越有趣儿了!
“小安子,你去玉秀宫,唤慧妃姐姐带着二公主到永和宫用晚膳。”她可是答应了丹柔的,日日都可以到永和宫玩儿。何况,昨日丹柔见到皇后的脸色她看得清楚,要问个明白。
“主子,要不…先问问皇上。”自秋节后,皇上便未到过永和宫,后宫如今已有说主子失宠的流言传出了。
“不必问,皇上今晚还会去乐良人那的。”她明白,尉迟暄如今对萧家就是打一棒槌给颗甜枣儿,等着给太皇太后熬死了,萧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几步之遥,恰逢一架六抬轿辇落在了碧霄宫门口。徐徐走出一位身着鹅黄暗花细丝褶缎裙的清秀佳人,略施粉黛,长发随风飘扬,柔弱似要秋风一吹便倒似的。她脚步微顿,侧目看向沈明娇,柔和笑道:“给懿妃娘娘请安。”
“快起来!”沈明娇上前扶起庄修仪,亲切道:“哪里担得起庄姐姐这声娘娘!”庄修仪是尉迟暄的亲表姐,足足大了沈明娇十余岁。
“礼不可废。”话虽如此,庄修仪却并未推辞这逾矩的称呼。眉目柔和,打量着这位让皇上屡屡破例的宠妃,出言相邀:“妹妹可要到碧霄宫里坐坐?”
“好。”沈明娇看着庄修仪在阳光下苍白如同一层窗户纸般单薄的面皮,蓦地竟生出几分不适。靠近隐约可闻见清苦的药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