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屏退众人,尉迟暄坐在永和宫内室的床边端详她许久,心神飘忽。
“皇上…”她这些日子似乎憔悴了许多,秋水剪瞳般的眸子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含情生笑,而是迟疑中带着慌怯。
“太医说你是心神激荡所致晕厥,喝药吧…”尉迟暄端过手边的药盏,亲手喂药到她嘴边,尽力柔和道:“朕有话与你说。”
沈明娇避开他递过来的汤匙,端起药盏一饮而尽。“皇上说吧!”
“朕初见你时,是端和二十二年的夏天,也是在这,在永和宫的后院。”说起往事,尉迟暄的语音轻缓,眉目柔和。“朕长在深宫,所见过的女人,如淳贤皇贵妃和荣贵太妃那般心思深沉,或如母后那般,含笑带泪。”
“却是第一次,见过那般鲜妍明媚的女子,有着宫中女人没有的生命力。一眼便入了心。”尉迟暄握了握她的手,“慧贤皇贵妃临终前,曾托付朕护你平安。”
“皇上…”沈明娇不知他说这些目的为何,更是懒得探究他话里几分真意。心头闷闷的,蓦地有一种因为与他不断地虚与委蛇而生出的疲累感。挡住他接下来的话,直言试探道:“我姑母去世时正值壮年,是何人相害?”
“朕以半副皇后仪仗迎你入宫,赐封高位,夜夜留宿专宠,无一不是在向众人昭示你于朕之特别。”尉迟暄着意忽视了她的疑问,自顾自继续道:“朕,便是你在后宫的底气。”
“如此说来,皇上与臣妾,是情根深种了?”沈明娇冷眼旁观他的剖心相诉,云淡风轻道:“姑母进宫以后,后宫再无旁的嫔妃生子得宠,先皇愿意为了姑母做到这个地步。如今皇上既说心悦臣妾,那可愿为了臣妾废黜六宫?”
“朕答应你,日后朕之嫡子,会于娇娇膝下教养。”
“嫡子…”沈明娇轻笑一声,柔声细语道:“臣妾若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储君呢?”
“朕竟不知,娇娇有如此心智。”尉迟暄细细抚摸着她的脸,欢欣期许道:“朕希望,娇娇能为朕生个女儿,朕会让她成为整个大周的明珠。”
沈明娇忽然想到姑母夭折的两位皇子,心生恶寒。咽喉涌起强烈的不适感,几欲要将方才喝下的药汤呕出,努力压抑着,重重咳了两声。
尉迟暄轻抚着她的脊背,意味不明道:“大周开国沈皇后、先淳贤皇贵妃、还有朕的娇娇,都是沈家的女儿。”
“是啊…有时臣妾竟分不清,祖皇帝、先帝、还有皇上,究竟是在自欺欺人爱沈家的女儿,还是爱掌控凌驾于沈家之上的快感。”
“朕有时希望,娇娇不要太聪明。”尉迟暄闻言,深情款款的面具忽然出现了裂痕,声音缠绵喑哑:“朕喜欢娇娇,所以娇娇毁了皇后的脸,弄死了嫡子,朕都不计较。”
“甚至你与李太医联手,给朕下药,设局废了愉昭媛替你姐姐出气,朕也纵着你。”他欣赏着她渐渐苍白的脸,像是在享受猎物垂死挣扎的快感。声音陡然狠戾:“可是娇娇,今日不该到御书房前,当着众臣的面,胁迫朕!”
“皇上,是要臣妾放弃沈家?”
“朕明日早朝会发布永靖侯的丧信。以后,我大周只有为朕臣子的永靖侯府,没有沈家。”尉迟暄把玩着她温软生香的手指,饶有兴致道:“只要娇娇在这永和宫乖乖的,倚靠信赖着朕,朕会护着你的。”
她轻敌了,尉迟暄对于后宫的掌控,远远超出她的与其…沈明娇双手被他紧紧扣着,如坠冰窟。
“不要在朕的背后搞小动作。更不要,试图挑战朕,挑战尉迟氏的皇权威严。”尉迟暄抹掉她面上的泪痕,起身温柔小意地替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沈家,若继续与朕争下去,结局不会好过今日。”
尉迟暄走出永和宫,问宋诚道:“都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