褴褛满身伤痕的人,满地都是百姓们抛掷的臭鸡蛋烂菜叶,一些破碎的叶子,污浊肮脏地挂在更污浊肮脏的囚笼上,囚笼上还布满黄黄绿绿恶心的痰迹,连带囚笼中人的身上,也满是被抛掷的泥巴大粪等污物,散发着一阵阵的臭气。
三个囚笼,从左到右,陈暮,苏亚,火虎。
如果不是陈暮一直在哭泣,太史阑还没这么快认出三个人,实在这囚笼中三个人,被烈日曝晒,被污物抛掷,早已面目全非,苏亚额头上还糊着半个鸡蛋,深黄的流质蛋黄,连她的眼睛都糊住。
出身通城盐商之家的富家公子陈暮,一直呆在北严府内等待为龙莽岭山匪灭其满门一案作证,不知道怎的,竟然也落在了这囚笼里。
“苏亚,苏亚……”陈暮一直在哭,“你不该救我,不该管我,让我死了就好,我家里人都死了,也不差我一个……”
苏亚不做声,她始终低垂着头,火虎昂起头,这个昂藏男子,纵然落魄到此时,眼神依旧是睥睨的。
苏亚和火虎的嘴,是被封住的。
他们身边,正是拎着血迹斑斑鞭子的金正。
金正此时听见异动,回头。
一回头看见太史阑。
他霍然如被雷劈,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僵硬地立着,半张脸是看见太史阑的震惊,半张脸是作恶未去的狰狞,这使他看起来脸色惨青,如同恶鬼。
四面忽然安静下来。
看着他,和太史阑。
隔着人群,两人相对,一般的沉默,沉默里带着血腥的肃杀。
第一卷此心倾第六十九章伤我侵我,此仇必报!
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那场水溃的真相,正因为知道真相的百姓太多,导致近期不利于官府的批评和攻击充斥于大街小巷,才有了这场公开枷号。官府,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
真理和公义,被强权的刀锋封杀。
金正看见太史阑时的模样,像只浑身的毛都瞬间竖起的公鸡,拎着鞭子唰地向后一跳,便待退入身后维持秩序的衙役群中。
他不信她敢在这官府门前,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可眼前女子沉默的脸,让他脑海里不断闪回擒回火虎的暴雨之夜,那张同样沉默而湿淋淋的脸。
无声,而杀气若雷霆。
哪怕知道她没有武功,哪怕他身后护卫无数,他依旧不能不畏惧。
“太史姑娘,锯子我给你找来了。”一声呼唤,村长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递上来一把锯子。
太史阑接过,对他点头相谢,抓了锯子便向囚笼走去。
金正怔了怔,看太史阑的样子,是要锯开囚笼?
他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放任,阻止,他终究心虚,不敢靠近;放任,似乎也无法交代。
太史阑不管他的犹豫,快步走到苏亚的囚笼前,开始锯起木质的栅栏。
村长眼神有点疑惑地看着太史阑,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一定要他借锯子,这东西再锋利,相对于厚厚的栅栏也显得过于单薄,厚背大刀一砸就断,还不如借一柄锤子好使。
锯子锯木的声音嘎吱,听来有几分空洞,场前无数人嘴微微张着,表情也很空洞,日光苍白地浮起来,腾着一抹淡黑色的木屑。
苏亚勉力抬起头,盯着太史阑,嘴唇动了动,眼底微微泛了点水汽。
不像觉得委屈,倒像是因为发现她还活着,而由衷欢喜。
太史阑抿唇,不看她,专门慢慢锯木。
“嘎——吱——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