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永庆宫。
“容楚受伤了?”宗政惠从床上坐起,望着对面康王,一脸震惊。
康王瞄着她神情,淡淡冷哼一声,“你倒对他当真关心。”
宗政惠好似没听见他的话,愣了一会儿,才又躺下去,笑道:“你说这话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惊讶,并且有点欢喜来着。”
“你欢喜倒是对的。”康王摸摸他保养良好的小胡子,慢吞吞地道,“他若真躺倒了,这丽京就是我们的。”说着又叹气,“怎么就那么巧?竟然把那石头撞出来了。没砸着皇帝,砸死容楚也不错啊,这下好了,打草惊蛇,御书房的布置全没用了。”
“当初我就说你这打算不对,太过显眼。”宗政惠冷哼一声。
“便如你那打算又如何?布置那许多人手,你出宫又有谁能给你送信?”康王冷笑。
“你!”宗政惠柳眉倒竖。
她一怒,康王立即就软了,笑吟吟靠前一步,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摸道:“别气别气,我这不也是心疼你嘛。”
宗政惠下意识要抽手,康王脸色一变,宗政惠的手半途停住。她低着头,长发落下来遮住脸上神情,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一脸的笑,“行了。咱们最近心气都燥。各自收敛着吧。还有多少大事没办呢。”
康王也笑,看了看帘子外,宫女太监都站得远远的。
永庆宫现在也不如一开始森严了,时间久了,水泼不进的守卫也出现了裂缝,再加上乔雨润的一直努力,现在康王已经可以偷偷偶尔进来,并且避开人和宗政惠说上半个时辰。
宗政惠趁他回头,不动声色把手从他掌心抽开。那只被握过的手,悄悄在身后被褥上反复擦着。
她觉得恶心。
以前没这么恶心,自从这男人想办法要去了三卫的军权和那道遗旨,却在关键时刻不敢动手,坐失良机之后,她便越发憎恶这个没用的男人。
憎恶自己当初怎么就选择了他?然而回头想想,除了他无人可选。
终究是孽缘……
恨归恨,如今和当初一样,无所选择无人依靠,只能靠着他。她原以为一年太后生涯,足可以培植出雄厚有力的从属,从此后再无人能撼动她。然而她终究没想到,女人在政坛天生弱势,事到临头,竟然一个怀孕生子就失了先机,被人捂了嘴巴往偏宫一送,以往的那些亲信属下想联系也联系不成,费的那许多功夫,花的那许多心思,眼看着便付诸流水。
她一旦被关得久了,皇帝和三公的权势越发稳固,渗透朝政,那些布置下的暗棋,昔日的忠心从属也就不再存在,到时候她便是出来了,也是一无所有。
她握紧手指,长长指甲陷进掌心,心中无比痛恨先帝的前皇后和那几个宠妃。她当初进宫时,因为容貌出众性情活泼,很受了一阵宠,却也因为太年轻太骄纵,在宫中那几位手中很吃了一些苦头,盛宠不长便被黜落,之后几起几落,风云翻覆,始终处于宫中贵人的倾轧之中,也没有多少机会去培植自己的势力。直到她冒险得了景泰蓝,才一举翻身,也正因为景泰蓝给她带来的好处,她终于知道子嗣在皇族的重要性,便把险又冒了下去。
第一次怀孕她咸鱼翻身,一举封妃;第二次怀孕她直接打倒了那几个根基深厚的宫妃,打消了皇帝最后的犹豫,在皇帝病榻前临危受命,得到了如今的地位。谁知道成败难料,这个孩子成就了她也害了她。
更可恨的是,她失去了这许多,而面前这个人依旧不痛不痒,她甚至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
“定启。”她呼唤着康王的表字,沉沉地道,“……无论如何,这个仇,必须要报。”
“我知道我知道。”康王拍着她的手,神情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