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荀瞥见地面的药碗,心里的存疑得到印证。
“下三滥的手段。”
像陈正端这样风雨月的老手,图欢愉都来不及,想来也不会备着解药,他抱着白念快步出府,瞧她这幅难受劲儿,不吹些凉风,怕是遭受不住。
祁荀来时,骑了乔元均的马。
缰绳一牵,便有凉风扑面而来。
熙攘的长街热闹极了,陡然瞧见纵马驰骋的男女,不免聚在一块说上几句闲话。
也亏得白念垂着脑袋,亦或是往祁荀身上蹭,众人这才没瞧见她通红的面容。
祁荀的手圈在她身前,没少被她揩油。
“阿寻,我难受呀。”
她转了转身子,别扭地搂住男人紧劲的腰身。
只是这个姿势有些不适,她歪歪扭扭地,努力想转过身去。
“你坐好成不成?”
东倒西歪,太容易坠马了。
白念不听,踩着马镫的脚一使劲,企图站起身来。
祁荀眉心一跳,腾出手来圈住她的腰身,手掌翻转间,白念转了身子,整个人舒舒服服地赖在祁荀的怀里。
凉凉的春风钻入宽大的衣袖,小臂的温度缓缓褪去,白念尝到了甜头,开始扒拉自己的衣领。
衣领微敞,蝤蛴颈项连着起伏的胸口,露出一片旖旎的雪白。
情-欲浓时,她的手攀上祁荀的衣带,缓缓探入。
祁荀身子一僵,收紧缰绳,慌乱地将她推开。
“小姐。再忍忍。马上到了。”
兴许是依仗着药效,白念肆无忌惮去摸他的腹间。只是还未触及,马儿便引颈哀啸。
耳边风声渐止,又是一阵潮热。
她被祁荀抱进客房,正想着店小二端来冷水,忽然想起白念风寒才好,心里不忍,便要了把折扇。
娇软的人儿躺在榻上,衣衫不整,像极云雨过后疲累的模样。
祁荀侧坐在榻上,手里的折扇扇出冷风。
活这么大,这是还他头一回伺候别人。
腕间逐渐泛酸,原来摇扇子也是个体力活。他换只手继续,没摇几下,榻上的姑娘又开始折腾。
“阿寻,我渴。”
祁荀倒了水,扶她坐起。
小姑娘睁着雾气蒙蒙的眸子,原先就樱红的双唇,此时更是红得显眼。
喝了水,榻上的人儿稍安分了,祁荀的心里陡然生出几丝烦闷。
旁人瞧不出来,可他自己却不得不承认,白念过来蹭他时,他非但不想躲,竟还莫名其妙地给她贴。
“活见鬼了。”祁荀闷闷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又将屋内的窗子推开。
这是春日吗?怎比炎炎夏日还要燥热?
他何时有那等劣根性了。
路过客栈的乔元均正巧瞥见这幕,他三两步小跑着上楼。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永宁,祁荀丢下他也便算了,竟还将他马儿一块儿骑走了。
实在不够义气。
屋门被推开,乔元均正想替自己说些公道话,却见屋内躺着一身衣衫不整的娇美人。
视线逐渐左移,大开的楹窗前,祁小侯爷正扯着衣领,脖颈处蹭着晕染的脂红。
屋内弥漫着旖旎香-艳的氛围。
乔元均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退出去还是上前打听。
这太稀奇了。
绥阳谁人不知祁荀不沾女色,他若当真有那些癖好,巴结讨好他的人还愁没东西送吗。
他今日匆匆作别时,乔元均还以为有甚么要紧事,到头来仅是为了躺在榻上的小姑娘?
祁荀抬眸,瞥见乔元均的神情的,低声骂了句:“滚出去。”
乔元均碰了碰鼻子,还是识趣地掩门。
此时,客栈外,熙来攘往,沸反盈天。
整齐匆忙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落入耳里。
祁荀负手在窗前,瞥了一眼呼吸匀称、睡得正熟的白念,他蒙了层黑面纱,而后翻身跳窗,不偏不倚地站在队列为首者的身前。
正巧乔元均从客栈出来,乍一瞧见祁荀,吓了一跳,不要命地脱口而出:“这么快?完事了?”
祁荀没功夫搭理他,对上为首者怒火滔天的眼神后,率先开口问道:“阁下便是永宁的判司?”
陈柏升正在气头上。
他一回府便听门房焦急来报,说是有人闯了陈家府邸,还失手砸了陈正端的脑袋。
陈正端虽不成气候,说到底也是他的长子。公然上陈府寻衅生事,多半是不给判司的脸面。
“拿下。”
他怒呵一声,身后的持兵器的队列便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街上有不少瞧热闹的人,他们远远地站在两侧,谁也不想成为遭殃的池鱼。
“比吗?”乔元均瞥了一眼祁荀,他们幼时比这拼那的,没少闯祸,免不了长辈责罚。
只那时,宁远将军尚在人世,出了事,他们就跑到将军府避祸。碍于父辈之间深厚交情,再加上将军府小小姐惯能讨人欢心。
只需她开口,小臂一伸,那些叔伯便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她好一顿宠爱,哪还有甚么苛责的话。
兴许是记起幼时的事,祁荀心情大好,他破天荒弯了眉眼,冲乔元均抬了抬下巴:“别输得太惨。”
这些巡卫虽有些本事,同自幼习武的人相比,仍是处于下风。
半柱香过后,乔元均和祁荀身后各躺十五人。原先是互相诋过,输赢不论的,奈何祁荀手里还掐着陈柏升的脖颈。
乔元均耸肩,认了。
陈柏升瞪圆了眼:“你们好大的胆子。”
竟将他当作比试的筹码。
祁荀将陈柏升推给乔元均,回身瞧了一眼窗子半阖的屋子:“教李刺史亲审吧。回头给我个结果。”
乔元均正要推却,他好歹也是少府折冲都卫,朝廷正四品官员,这是来永宁给他当跑腿来了?
“输不起?”
乔元均咬牙应下:“怎么会呢。”
客栈二层,白念被喧闹声吵醒。
她头疼地揉着眉心,愣坐了好一会儿,直至楼下声响渐轻,她才逐渐清醒过来。
环视四周,屋内整洁空荡,不像是扶安院,反倒是外边客居的客栈。
方才的荒唐事登时涌上脑海。
她面若桃腮,垂眸去瞧自己的衣领。
衣领松散,显然是她自己扒拉开的。
白念咬了咬下唇,她那丢人现眼的模样不会全被阿寻瞧去了吧。
趁着屋内没人,白念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榻。
屋门被她推开一条缝隙,卷翘的睫毛在门扉上扑扇了几下,发现外边儿没甚么人,这才松了口气,推开屋门。
白念晓得,阿寻是个心细的。他将自己安置此处,定是怕她顶着那副模样回府,惹出许多小话。
然而,感激归感激,羞赧归羞赧。
不知者无畏,可她翻了几页画本子,隐约懂了些男女欢爱。
这么一来,方才自己的行径便像是放浪的登徒子,阿寻是不是吓坏了?
白念将阿寻从庆春院买回时,当真没甚么非分之想,今日出了此事,她便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正想着,楼道处缓缓出现一个身影。
白念瞧见后,慌忙往回折,阖上门后,整个人往床榻上一瘫。
装死。
祁荀远远瞧见她慌张的背影,也没戳穿。
他想着姑娘家面薄,又被人下了药,只要白念不提,他也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权当从未发生。
陈家府邸。
陈柏升额头贴着地面,下塌的腰背显而易见地颤抖着。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座上这位是折冲都尉,乔元均。
白府当差那位,则是西梁战功累累的祁小侯爷。
若早些知晓此事,便是借他十几个胆子,也不敢在街上胡乱叫嚣。
他现在后悔极了。
碰上旁的京官尚还有转圜的余地,偏那祁荀,素来是个不近人情的。
“想来事情的经过你也有所耳闻,废陈正端一只手已是手下留情了,他却是个不知足的。”
陈柏升擦着冷汗,连连点头。
“是我平日疏于管教,才教那逆子冲撞了二位大人。还望大人饶命,小的必定严加苛责,再不让他做出越矩之事。”
话落,屋外传来陈正端的叫骂。
乔元均把玩着手里的杯盏,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一句句落入他的耳里。
不来永宁还不知道,祁荀这一遭不仅纡尊隐身白府,性情似乎也变了些。
毕竟从小到大,那人除了在将军府的小小姐面前露过笑意,还从未有对姑娘上心的时候。
约是过了一个时辰,永宁刺史李裕撩着衣袍,紧赶慢赶地小跑进来。
他一听闻永宁来了贵人,顾不上手里的活,生怕将人怠慢了。
来时瞧见堂前的场面,李裕猜了个大概。
这位贵人怕是兴师问罪来的。
见人都来齐了,乔元均才搁下杯盏。
“且不论陈正端恶劣行径,我问你,永宁那些个胡庸人是打哪来的?”
他来永宁前,祁荀特地差丛昱送来了书信。书信里交代的事,唯有提起胡勇时多费了些笔墨。
胡庸人赶在朝觐前率先落脚永宁,不出意外,定是另有筹谋。
方才在长街,比试也不过是个说头。乔元均是懂祁荀的,二人无需过多言语,可谓是一拍即合。
唯有闹出些声响,才能将凑热闹的人聚在一块。
乔元均事先安插了眼线,人群中谁行为诡异,眼神互通,皆能从高处瞧得一清二楚。
这些胡庸人的行踪算是跟住了,能否探出风声,还需再等。
西梁处于多事之秋,一有风吹草动,绥阳那厢便牵挂的紧。
圣上瞧见祁荀的书信,二话不说,立马分拨出几个训练过硬的暗卫。
可永宁这厢呢,瞧李裕呆头呆脑的茫然样,显然是个不知情的。
乔元均总算知晓祁荀为何这般生气。他腾然起身,眼神直对李裕:“李大人平日里忙些甚么?是不是要等出了事,再向圣上请罪?这么多的胡庸的人,手里没有通关文牒,是如何进入西梁,又如何进入永宁的?”
一声声责问劈头盖脸的落下来,李裕擦着汗,知晓自己失职,也不敢狡辩。
诚然,胡庸人出入西梁,需得关戍核验文牒。关戍放行,便没有其他州县甚么问题了。
可近几年,圣上一再强调,除了关戍严格把控外,百姓出入城,人口流动,皆要登记在册,查看文书。
然这胡庸人出入永宁,册子上竟没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