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心思转了又转,最终咬一咬牙,只能赌一把了。她点一点头,做出放心的模样:“那就好。”
但很,她就觉得不好了。
因为她没想到,行走数步后,皇帝竟真的带她到了一辆马车前:“上车吧。”
这马车外观还算普通,并没有皇家徽记,可也着实富贵。
许长安后退一步,连连摆手:“不不不,民妇怎敢与三公子共乘一车?”
她感觉事情正在朝着不受她控制的方向发展。
见她退缩抗拒,皇帝心里一阵不。他面色微沉,声音极低:“许娘子是要抗旨?”
抗旨这个帽子即将扣下来,许长安还能怎么办?只得口称不敢,硬着头皮上车,耳边隐隐听得皇帝一声轻笑。
还好这马车宽敞,许长安缩在角落里,端正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皇帝倒也没为难她,自顾自闭目养神,仿佛当她并不存在。
鼻端隐隐能嗅到龙涎香的气味,许长安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恍惚。
其实很久以前,他们也曾共乘一辆马车,不过那是她主动要求,蓄意为之。那时候的他手足无措,满脸通红,完全招架不了。
现在想想,好像情形颠倒了,但又不完全是。
她能明显感觉到,皇帝对她的态度不一般。可她猜不出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对未知的担忧让她心不安。
是记起什么了?还是别的原因?或者单纯只是他们皇家人都比较热情?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万事小心,先别自己吓自己。
许长安缓缓吐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皇帝心里并不像他表现的这么淡然,他脑海里似乎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他却捕捉不住。
他对自己说,不用急。等暗探把她的底细查清楚,所有的谜团就都能解开了。
马车往城西而去,根据许长安的要求,在济病坊门口停下。
许长安率先跳下马车,动作干净利落。
看见“济病坊”三个大字,皇帝有些意外:“许娘子要我来的,竟然是这里?”
“是啊,就是这儿。”许长安点一点头,脸上笑意融融。
济病坊的门关着,许长安轻轻敲了三下门,转头对皇帝说道:“我听说本朝设有孤独园、慈幼局和济病坊。孤独园收容孤寡老人,慈幼局抚育孤儿,而济病坊则是收留一些病人。朝廷出资,富人也捐款,就是为了让他们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一口饭吃。”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在湘城时,曾听人说过,当时还不太相信,想着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到京城后,亲眼看见济病坊,心不免震撼,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所在啊。”
她自小学医,看惯生死,却也无法彻底硬下心肠。犹记得她初学医时,存的念头是治病救人。她见过不少因为生病而被家人放弃的,比如她身边的小五就是。
而这个济病坊的男男女女,都是为病痛折磨,被亲人抛弃,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有这里收留他们,也是一桩好事。
皇帝眉头挑了一下,漆黑的眸漾起浅浅的笑意,他慢条斯理:“那你知道,这是谁让建的吗?”
许长安下意识就要摇头,忽的心一动,福至心灵,试着猜测:“是,三公子吗?”
“嗯。”皇帝云淡风轻,“六岁时读《礼记·礼运篇》,向父亲提议,矜孤恤穷,敬老养病。当时年纪小,说愿拿出自己私库里的所有银钱。父亲竟然也同意了。”
他唇角微微勾起,眸闪过怀念之色。
父皇所有子女,最疼爱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