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先生自顾自叮嘱道:“以后记着,不要再搜神枯肠地做那些惊人之举了?不然,就算再过二十年,我也说不准是不是能再收集三棵四色凤萝了。”
应怀真笑着答应:“张烨哥哥说过我了,我原本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以后再不敢了。”
竹先生见她十分乖巧,心中不免怜惜,又因早起了爱才之心,想了会儿,便道:“我那里的确有两本书,因小张烨毛手毛脚地,怕给他扯坏了,就不曾拿出来。赶明儿找出来给你看看也是好的……只有一件,不许……”
应怀真早笑着说道:“不许搜神枯肠的再害病了,只是我怎么能夺先生之美呢?”
竹先生见她伶俐且懂事,便道:“不妨事,留着也白让虫子蠹了,给你看看,若对你有些裨益……倒也算是好事。”
应怀真听到这里,便犹豫着说道:“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请教……”
说到这里,忽然见小丫头秀儿跑进来,有些慌张地对应怀真道:“姑娘,大事不好了……二奶奶带人往后院去,瞧着像是要打起来呢!”
应怀真一听,惊问道:“说什么,好端端地跟谁打起来?”
秀儿着急说道:“还不是为了如意姐姐的亲事?可还记得上回死了的小笛姐姐?太太要把如意姐姐许配给那个该死的黄四,二奶奶不肯!闹起来了呢!”
应怀真这些日子病着,只依稀听闻有此事,李贤淑因怕她胡思乱想,便没跟她细说,此刻听闻跟应夫人有关,应怀真生怕母亲吃亏,便忙要下地前去看究竟。
不料竹先生将她一拦,道:“干什么去?”
应怀真道:“我娘的性子急,我怕她会……”
竹先生道:“会如何?你放心只管躺着,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何况你娘那个人,如今她的运势正旺呢,她不去欺负人也就罢了,没有人敢欺负她!”
应怀真一愣:“先生……”
竹先生挥手示意秀儿出去,便才对应怀真笑道:“我算过了,你娘最险难的一劫已经过了,还是被人顶了去的……以后很快……不管是在这府里还是府外头,她只管横着走就是了。”
应怀真听得愣愣的,半信半疑,看竹先生一眼,心中猜想竹先生所说的“最险难的一劫”,多半就是先前那毒燕窝的事儿了,那一次应怀真把自己毒的死去活来,应该算是替李贤淑顶了这一劫罢了……
只是以后……“运势正旺”?“府里府外横着走”?
莫非是因为……应怀真想到前世的情形,若是换做前世,此刻应兰风已经扶摇直上,应怀真心中一动:难道……是父亲将要回来了?
且说李贤淑因何在府里闹出来呢?正是要从丫鬟如意说起。
如意原本是应夫人的丫鬟,后来应兰风要去泰州,如意就跟另一个丫鬟一块儿,被应夫人送给了应兰风,吉祥却是李贤淑自己家里带的陪嫁丫头。
到了泰州之后,另一个丫头因水土不服,不出几个月病死了,如意渐渐地明白了李贤淑的性情,知道是个不好惹的,自然就小心伺候,再无二心。
不料回来之后,过了这六年,如意的年纪渐渐就大了,自然要配人,正应怀真病的这几日里,应夫人便给她许了府内的黄四。
那日小唐领着竹先生进门之时,如意正同李贤淑说这件事,因见了人来,便压下了。
李贤淑正也因为应怀真的病而无心理会其他的事,只听说是黄四,自然很不乐意,要知道上回许源身边儿的那丫鬟小笛,可就是因为不愿嫁给黄四而自尽了的,因为没有救得了小笛,一直是李贤淑心中一根刺。
如今多亏竹先生高明,应怀真无恙了,李贤淑才腾开手来,就去应夫人面前替如意说情,只说黄四如何不堪,不能叫如意过去受委屈。
应夫人听她说完,只慢慢地说道:“眼见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又有什么可挑剔的?难道就当自己是小姐了不成?还要可劲儿地东挑西拣呢?”
李贤淑听这话不像,少不得又陪笑说:“太太训的是,只不过倒不是怪丫头挑拣,委实的这人不太像话,是个人儿都不愿意嫁给他的,太太可还记得上次的小笛?不就是因为他而自尽了的?何必又白白地葬送了一个好丫头的前程呢。”
应夫人闻言,越发不悦,就冷冷说道:“说些什么话!我们是让她们嫁人,又哪里让她们去死了?怎么说的是我们逼她们死一样?她们自己想不开,又怪谁去呢?何况个个儿丫头的心气儿都这样高,动辄不如她们的意就要以死相逼,那我们以后说话可还有谁听呢?叫我看,竟不用惯着!”
应夫人斩钉截铁地,竟不肯听李贤淑所说,李贤淑白费半天唇舌,心里却也知道:必然是因为上回燕窝的事儿曾跟应夫人当面儿顶嘴,如今被夫人记恨着了,自然趁机给她颜色看呢。
因此李贤淑便不再说了,只出了夫人房内,就往外去,如意正等在外头听消息,见她低着头出来,心里就明白了。
两个人就不言语,只往家里回来,走到半路,如意说道:“二奶奶不用烦恼,其实我也早料到我没有什么好归宿的。”
李贤淑一怔,转头看她,如意轻声道:“其实当初,夫人把我们送给二爷……是想让我们到了泰州后,趁机好歹爬上二爷的床……成了二爷的枕边人,总比叫二奶奶一个人占着二爷好,且我们都算是太太的人,若真的成了妾得了宠,二爷身边儿自也有了太太的耳目了。”
李贤淑虽也早就知道应夫人是这个意思,如今听如意说出来,却自是不同滋味。
如意又道:“然而我看二奶奶是这样的人,又哪里有那些非分之想呢。回来了之后,太太见我仍只是个丫头,自然觉着无用,又因为我每每听二奶奶的话,故而在太太眼里看来,我的心是野了,已经不算是她的人了。”
李贤淑听到这里,便重重一叹,道:“也不全是因为你,也因为我,上回还曾当众顶撞了她。她这一次,是想给我们两个颜色看呢。”
如意道:“二奶奶不必再给我说情了,自己上火不说,也并没有用……我早想好了,大不了,就跟小笛一样……”
李贤淑喝道:“住口,瞎说什么呢?不许说这些没志气的话!横竖我还再想法子呢!”又安抚了如意一番。
又过了两日,李贤淑正在跟许源看账,忽然许源一个丫鬟跑来,道:“外头来人,闹哄哄地,说是要把如意姐姐拉出去成亲呢!”
两人一听,许源便问:“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就要拉着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