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没听见,打开适合,端出一只瓷碟搁在她面前:“先尝尝这个。”
顾鸾眼底一颤。
碟子里是八个小包子,皮很薄,应是灌汤包。
俯身搬了下绣墩,楚稷在她身边坐下,以手支颐,启唇催促:“快尝尝。”
她不解其意,万般心事暂且按下不表,依言夹起一个,咬破点皮吸了口汤,神色蓦地镇住。
仔细品了品,她抬眸:“出宫去那家店买的?”
楚稷眯眼笑:“买回来早就凉了。”
她微滞:“那怎么弄的?”
“嘿。”他笑意直浸眼底,很有炫耀之意,“我做的。”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拧着眉看他,他理直气壮地回看。
二人对视两息,倒是张俊在旁边绷不住了,笑了声,揖道:“娘娘不知,皇上可一连出去偷师了十几天呢!因着皇上对厨艺这块……实在知之甚少,每日都要花上三两个时辰,才可算能将这东西做下来。”
一瞬之间,仿有电光火石在顾鸾脑海中一击,她不自禁地看向燕歌,燕歌亦一脸惊异。
张俊还在旁边绘声绘色地继续说着:“皇上还将这事瞒得滴水不漏,每次出去都只让下奴一个人跟着,想在生辰这天给娘娘一个惊喜。下奴琢磨着让宫中御厨学会做来也一样,皇上还不肯!”
“……”顾鸾心里五味杂陈。
“瞒得滴水不漏”,嗯……
她神情复杂地将眼前这个包子一口吃了。
楚稷笑吟吟地看着她:“好吃吗?我是不是学得还可以?”
“嗯!”她用力点头。
再夹起下一个,她就忍不住笑了。
他打量她:“笑什么?”
“高兴啊。”她吸了口汤,几日来的心绪起伏烟消云散,她睨他一眼,“教我做,好不好?”
“不教你。”他挑眉,“你会的东西那么多,就这一样,让我日后做给你吃。”
她又笑了声,再吃掉这一个,又问:“那天那位姑娘不是说是秘方?怎么肯教给你的?”
楚稷坦诚:“我跟她担保我只给自家夫人做……另外还花了点钱。”
顾鸾:“花了多少钱?”
“别问。”他冷声。
顾鸾拧眉,盯着他看,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快吃,吃完我们出去走走,我都十几天没见到你了。”
“……我去传膳给你。”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拨开他的手,示意燕歌快去。
燕歌怎么也没想到,这“夜夜出宫相会”的一出到了皇上这里都还能是误会,去传膳时边想边笑,替顾鸾高兴。
用完晚膳,二人便离了纯熙宫,一起到太液池边玩去了。燕歌神清气爽,带着宫人们遥遥跟着。张俊领着一干御前宫人也与她同行,虽不知她在高兴个什么劲,却也不妨跟着一乐。见两个掌事的心情都好,后头的一干宫人自也轻松不少,一派喜气便萦绕开来。
行至太液池时,天色已然全黑,但楚稷早便想着要带顾鸾过来,池边四处都燃了灯,水榭中更是亮如白昼。顾鸾跟着楚稷步入水榭,登上二楼,就见别有玄机。
水榭西墙最显眼的地方挂了一封信,她看看他,上前摘下来开启信封,上头就六个字:“亭前柳叶繁茂。”
“这什么?”顾鸾将手中的纸页翻来覆去的看,确实只这六字。
楚稷啧声:“线索,找到最后有生辰礼。”
顾鸾倒吸冷气,如临大敌:“难吗?”
“不知道。”楚稷摇头,“良王最近尤爱玩这些,就交给了他弄。”
想起良王从前的那些鬼主意,顾鸾更紧张了:“你没问问最终答案?”
楚稷耸肩:“问有什么意思,我陪你一起找啊。”
顾鸾有了兴致。
盯着那四个字又想了想,她皱眉:“才刚开春,哪有柳叶繁茂?”
“这我知道。”楚稷一哂,“是母后前阵子闲来无事新作的画。走吧,去颐宁宫。”
说罢他拉着她的手就往外去,顾鸾心里一虚:“不好吧……”
他只笑:“母后知你今日生辰。”
过不多时,就到了颐宁宫。顾鸾与楚稷一道进殿,抬眸就看见太后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来看画啊?”太后问。
顾鸾双颊一下子红了,低头盯着地,闷闷地“嗯”了声。
太后又笑:“多大的人了,还弄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戏法。画在东侧殿,去吧。”
二人神情肃穆的告退,太后自顾自又乐了半天,招呼身边的嬷嬷:“你去一趟,把哀家备的贺礼直接送到纯熙宫去,别搅扰他们。跟那边的宫人说,让佳妃不必专门过来谢恩了。”
“诺。”嬷嬷领命而去。
侧殿里,两个人对着从画后头翻出来的信封皱了眉。
一起盯着看了半天,楚稷承认:“这臭小子确实会玩。”
信封中装着道数术题,几个各不相同的图形相互交叠着,又以红色涂出了其中一块,要求出这一块的大小才知下一步。
顾鸾看着这题眼前发黑,楚稷将纸页从她指间抽走,边看边踱向书案:“等我算算。”
顾鸾于是便坐在旁边看着他写写画画好半晌,终于得出个数:二十六。
“呵。”楚稷看到这个数就笑,“还想这个呢。”
“怎么了?”顾鸾好奇。
楚稷苦笑:“过年时莫格使节入京,进贡了二十六匹马,良王看着眼热,跟我要了好几次。”
顾鸾扑哧一声:“要不给他两匹?”
“给。”他无奈摇头,“明天就让人给他送去。”
她又问:“那下一条线索在哪儿?驯兽司么?”
“嗯。”楚稷自桌边起身,带着她往下一处找。
天色已很晚了,驯兽司又占地颇广,好在良王“贴心”,直接把下一道线索放在了驯兽司前厅的八仙桌上。
一把算盘,一封信。楚稷一看怕是还要做题,就先一步将信拆了开来。
定睛一看,信纸上堪堪就是良王那鸡爪挠般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