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心口一堵,起身走了开去。
知晓她厌他厌的厉害,皇帝也没再惹她烦,但叫抱了小喜儿过来。
喜儿不好睡,连续十几日更是养成了习惯,每每这个时候总是格外兴奋,张着没牙的小嘴咿咿呀呀的嘀咕个不停。
长了几天,又学会了吃手指头,五根小小的指头吧嗒吧嗒吸吮的津津有味。皇帝拎着她的小胳膊把她的手□□,那厢嘴一咧,哇一声就哭了。
万岁爷哄孩子哄得早已驾轻就熟,一手抱她一手摇拨浪鼓,小喜儿被声响吸引,寻着声儿望去,眼里满是新。瞧了一会儿,又把小手塞到了嘴巴里。
皇帝又气又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叫拿八音盒过来。拧上弦,叮叮咚咚,流水一样的声音便滚了出来,小喜儿听得眼睛直眨巴,至于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犹熟悉那藏在记忆深处的旋律,以及玻璃盒子当,两个胖胖的相对旋转的小人儿。
永和宫何常在悬梁自尽的消息是在就寝的时候传来的,明微坐在镜前拆头发,闻言手里的珠花便砰一声掉到了桌上,回头问:“谁悬梁自尽?”
静虚师父指认的永和宫常在,来人禀细了一些,皇后把人传过去问了几句话,大约是慌了神,回来就悬了脖子。方婢女发现时,已经完完全全气绝了。
明微怔怔的有些回不过神来。皇帝乍听也一怔,随即就恢复了面色。
宫妃自尽是株连的大罪,皇后拿不了主意,适才禀过来。他敛眼,思忖了一会儿吩咐:“告诉皇后,交慎刑司查办,何常在到底是不是畏罪自尽,一五一十的查个清楚。”
交慎刑司查办,也就是不瞒着何常在自缢身亡一事了,这也就意味着皇帝没有打算施与一个恩典,宽恕何常在的亲眷,回事的太监领命告退。
皇帝从榻上走下来,走到明微身边,将她的发钗捡起丢到收拾盒子里,而后掰过她的肩膀,“后宫之事,争的不是一时意气,我不叫你插手是为着你好。”
何氏死了也好,她心思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一条人命交代在手上,也好叫她不再心心念念的去趟那滩子浑水。
明微浑身的戾气仿佛在一瞬之间敛尽,抬眼瞧他,只有些怔怔的问:“我因何要在这里?”
何氏的死在后宫起了一番波澜,却又迅速的平静下去。其结果不过是慎刑司调得当年息肌丸存档,又从何常在的内侍口逼问出当时私带入宫的数味药材,辗转京城数个药材铺子,一一找到了存档。何常在之陷害魏氏,证据确凿,畏罪自尽,罪加一等。皇帝念其侍奉多年,旨令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何氏全族,流放岭南。
“上不得台面的贱胚子!”瑜贵妃在宫里冷冷的嘲讽,“也只有汉女才做得出来!”
卫嫔奉茶给她,闻言便手上一抖,正待掩饰,瑜贵妃眼神就扫了过来:“怎么?我说汉女,你多什么心?你卫家不是早就抬了籍么?”
卫家一早抬入旗籍,不仅是入了旗,还赖瑜贵妃一手促成。卫嫔慌忙跪了下去,亟表忠心:“奴才没有多心,奴才一家都感念娘娘的大恩大德,方才……是昨儿没睡好,一时失了手。”
卫嫔面色确实不好,瑜贵妃打望她一眼,知道自己这是起了无名之火,正让她撞上。招手叫她起来,往引枕上一歪,语气缓和了下来,“没睡好就早些回去歇着,你不养好精神,怎么照看四阿哥?我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去吧。”
卫嫔告退,将至门口,便听里头懒洋洋的问梨心:“祥嫔的禁,说了是什么时候解么?”不由得脚下一顿,暗自咬了咬牙根儿。
回房却吃了一惊,因下头禀,普福宫的静虚师父送经书过来了,正在里头候着。
她一怔,匆匆进了门。
魏绾挎了一篮子经书,交于宫人递过来,合十向她施礼:“这是娘娘要的《金刚经》、《法华经》、《楞严经》、《地藏经》……”
卫嫔一抿嘴,挥手叫下人退下,“你想做什么?”
魏绾抬眸看她,缓缓勾勒出一抹挑衅,一拂青灰的粗布僧袍,笑道:“怕你夜里睡不着,来送两本经书给你念。”
“贱人!”卫嫔扬手,一巴掌尚没掴下去,即被魏绾钳住,重重一甩丢到了地上,冷蔑着她道:“你嘴巴给我放尊重些。”
卫嫔伏在地上,垂眸望了眼地面,撑着地坐了起来,冷笑道:“朝我耀武扬威么?你有种就继续查,能把我翻出来才算你的本事。”
“你以为,你背后撺掇就无迹可寻了?”魏绾蹲下身捏住了她的下巴,冷森森笑了笑,“何氏的配药的方子是哪里来的,你说,我要不要禀明皇后,继续查下去?”
卫嫔倏忽瞪大了双眼,“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魏绾挑了挑眉,却是语声婉转,“咱们来日方长,只不过我是要提醒你一句……”她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脸颊,慢悠悠道:“你记好了,祥嫔也好,瑜贵妃也好,倘若你们再有什么小动作,休怪我也叫你去景祺阁,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她猛地甩开她,拍拍手掌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却再一次合十而拜:“卫嫔娘娘,贫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