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琅将折剪的红梅抱进正殿时,容嫔帮她掀了一下帘子,她一手掀起厚帘,一手送过来个翠绿色的瓷瓶。
她笑吟吟,“这个好看,绿色最衬红色。”
许连琅接过来,上下观摩一通,她打趣道:“都说红配绿冒傻气,偏娘娘说好看。”
瓷瓶底部有个裂痕,她摩挲那个裂痕,有点担心渗水,想着直接插·进去好了。
花枯萎了,再摘就好了。殿内死气沉沉,要有点鲜活的东西调一下气氛。
“你看都是绿叶衬红花,老天爷都这么配呢,多好看,是他们不懂,”容嫔帮许连琅拍掉身上的落雪,又拿来干巾帮她擦脸,“花儿好看,配什么都是好看的。”
容嫔难得精神好,许连琅自然顺着她说,“娘娘说得对,花儿好看,自然是配什么都好看,您也好看,自然也是穿什么都好看。”
容嫔笑意盈盈,夸她会说话。
许连琅露个讨巧的笑容,她没说假话,粗布麻衣,套在容嫔身上都是好的,这一身蓬头垢面,都难掩天人之姿。
看到容嫔总是忍不住想起容昭,容昭随了容嫔的眼睛,但别处却随了他那便宜父亲,嘴巴鼻子脸型都压不住美艳的眼,与容嫔这般倾国倾城之姿差了不少。
女子生的好看,自有便利。但美人祸国殃民,也不是平白来的。
容昭生了这幅面孔,或许倒是好事,没那么引人注意才可以活得长久,她想着,明日去看看容昭,她又跟陈嬷嬷要了些牛奶,明天一并送过去。
容嫔见她走神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角,“你和介明闹别扭啦?都多久了,也不见你们再说过话。”
许连琅摩挲着微凉瓶壁,认真思考了一下他们俩现在的状态算不算闹别扭,最后她回:“殿下是男孩子,和奴婢没那么多话可以说的。”
“介明啊,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将他养成了这幅样子,冷漠又无情,执拗又倔强,但其实啊,他只是不太会表达而已。”容嫔抬起皓白的手腕拉过许连琅的手,“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许连琅看着交叠在一起手,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早就知道了,在路介明带她去见容昭,而后又怒气冲冲质问她为什么不走时,她就明白过来一切。
他这是在逼她离开他,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连累她。
那些冷冰冰的伤人的话,只是他努力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光是想到这一点,许连琅就忍不住激动起来,他主动为她谋划,主动为她铺路,说来说去,不就是真的接纳了她。
她当然怕死,当然怕容昭的事被人发现死无葬身之地,但她更想留在耸云阁。
人生能有多长呢,她只想眼下过的舒心乐,她没有路介明那么深谋远虑,她只看眼下不顾将来,目光短浅的厉害。
或许她真的是个傻的,犯着大好前程不去,非要守着个落魄皇子,还要时时刻刻面临掉头的风险。
那她就承认自己傻好啦。
人生能有多短呢,或许下一刻就没了,那既然如此,那就遵从本心吧。
她现在就是想要陪着路介明,那些隐患危险都是未来的,而未来到底会不会来,谁知道呢。
而且,皇宫也算不得是个好地方,她看着插花的容嫔,容貌万一挑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丈夫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也没能护住她。
容昭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容嫔连陷害自己的人都不知道姓什名谁,一朝花落成泥,皇宫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吞噬掉一切。
容嫔娘娘自有一套插花的法子,尽管瓷瓶破烂,但红梅枝干相交辉映,真的自有趣味。
许连琅爱不释手,想容嫔娘娘教她插花,容嫔自然乐得应允。
一整个下午,许连琅穿梭在廊前与殿内,红梅瓣落了,又被雪掩盖,而后又在她不小心的粗鲁的剪枝动作下跌落,直到雪停,许连琅才插出满意的作品。
她欣欣然欣赏好久,红梅一簇,好似室内都带着融融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