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正沉思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人声,他们齐齐扭头望去。
只见贺兰颐与东林县主并肩,后头跟着嘉让与阿丹那,几人看着置于河边的冬狩器具,阿丹那在阿耶汉长大,那儿靠近暹罗,自是没见过冬狩用具,少见自然多怪。
“我们国家夏日极为漫长,所以知道大齐有夏苗一说,冬狩现在也知道了,那春秋之际呢?也有吗?”
嘉让身为他的接待使,如今更像个老嬷嬷,她指着四时不一样的器具说道,“也有,春有春蒐,夏有夏苗,秋有秋狝,眼下便是冬狩,《左传》有云,皆於农隙以讲事也。”
“那为何皇上要四时都出去捕猎呢?”
贺兰颐是闺阁女子,不喜舞弄墨,所以家只教习女四书,即《女戒》,《女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她天性活泼,自是不喜这些迂腐教条,《左传》自是更加不会去看。
徐眠画平日里看些侍弄花草与治水的书籍,当然也没涉猎这等沉厚史书。
大家都纷纷看向嘉让,饶有兴趣的听着嘉让讲下去。
“春蒐,指捕杀没有怀胎的禽兽。
夏苗,指猎取残害庄稼的禽兽。
秋狝,指猎杀伤害家禽的野兽。
冬狩,捕杀猛兽则为了平衡生态。
所以,咱们的狩猎,始终尊崇天地间的自然规矩。这也是先秦的四时田猎传统,一直被后世所传承。所以到了咱们这儿也没有被舍弃。”
这时,不知是哪里一道声音响起,“此话有阿谀奉承之嫌疑,如今野兽冬眠,冬狩无多大意义,左不过都是些家养的畜牲被放养至山间,讨个巧罢了。”
这话说得着实大胆了些,大家纷纷侧目,来人正是英国公府的纪澜灿,身畔还跟着燕王,嘉让一等人屈身见礼。
少女此时极为明媚,话语里的针锋相对很是明显,与马车里见到的姑娘很不一样,如今更像是要展露锋芒一般。
纪澜灿自是有恃无恐,她才女名声在外,当年更是被皇上赞赏勇气可嘉,敢于说实话,这句话不过无伤大雅,她也不会在意。
嘉让默了一默,她这话说的很对,确实是这样的,可她身份不同,自是不能直抒胸臆,话不过脑,毕竟她是在为阿丹那解疑。
纪澜灿看了一眼燕王,巧笑倩兮,“王爷不会认为澜灿说得不对吧?”
嘉让也看向李霁,男人的面色还是依旧平淡,只听他说:“不会。”
纪澜灿含笑着看向嘉让,眉眼弯弯却是带着轻慢的敌意,“原来你便是救了殿下的应接待使啊?方才在马车不知道,还请接待使勿怪,澜灿十分感谢接待使。”
贺兰颐嘴巴一撇,嘉让救了殿下,关她什么事啊,要她来眼巴巴的感谢什么?
就在大家想将此事就此揭过之时,嘉让却出声反驳,少年面上不卑不亢,声音不疾不徐,清越舒缓,仿佛能安抚人心,“国公小姐方才之言有失偏颇,野兽冬眠,用家禽替补,一来家禽温顺,不会伤人,能进山林狩猎之人皆是王公贵族,若是出了差池,反倒不美。二来传承,蛮人才杀戮生灵,而百兽皆灵,如非必要,无需射杀,此也为平衡生态,而这些放归山林的家畜经过专门的培养,虽没有野性,却也难以捕射,若是国公小姐有歧义,也可射猎一试”
此话一出,这是公然与纪澜灿杠上了,贺兰颐却是暗搓搓的有些兴奋,“就是,你且看着吧,你以为家养的畜牲你就能轻易猎得到?”
这时,李霁的目光才落在了嘉让的身上,那目光里连日以来的郁气正渐渐消散,他并没有出言发表什么见解,嘉让却没有看他,因为她看到了崔鹤唳正信步向此走来。
作者有话说: 冬狩这几章就能掉马了,害,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又太忙了,更新不及时,抱歉了。
第65章
纪澜灿眼波微转, 她爱慕燕王殿下多年,早在十二岁的时候远远见过他一眼,她便知道, 在今后的日子里这个男人会占据她的整个身心。
烟霞雾缭间清冷回眸的少年郎君, 他冷若冰霜,却能让天地黯然失色, 让日月为其辟道。少女的心事来得汹涌且直白,那时她便痛恨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国公府嫡女, 且是手握重兵的国公府,他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可若没有这层身份,她也定是无法靠近于他。
这么多年过去, 殿下看不到她,也看不到别人,她以为殿下不会为任何人侧目,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出现一个意外, 这个意外却是个男人,一个容姿远胜自己,比肩殿下的男人。
她知道四夷馆有个接待使救下了殿下, 只不过身份太低, 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这人经常出入燕王府,听说面若好女,是个极为俊俏的小郎君,且可以待在殿下的寝屋与书房, 这让她不得不生疑,马车上若是还未反应过来,眼下她便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若是殿下喜欢上男人,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定要毁了这个应嘉让。
崔鹤唳步子沉稳却闲适,与身旁的四皇子李霖一道,四班人马就这样不期而遇,贺兰颐见到自家哥哥也往这边走来,自是要跟着过去,十个人谁也没有先行离去,嘉让附一见着崔鹤唳便一股难以言喻的心境,那日石洞也算是与他彻底的交恶,他眼神里藏不住的厌恶与薄鄙困扰了她好几日,且又是她脑子冲动轻薄的崔鹤唳,所以她理亏,见过礼之后就在一旁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