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举坐在席上安静的点头:“这些事,我在外头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
狱卒嗫嗫地说:“死到临头还能象你这样的,我见的不多。”
天色应该大亮了,透过墙缝能看见外头煞白的光线。
用手掌再一次压了压身上的折痕,顾明举奇异地觉得,自己又仿佛回到了当年的贡院外,挤在一堆雄心万丈的考生里,对着扑朔迷离的未来看不到半点征兆,意料中该有的惶恐紧张却都无从说起,内心恍如止水,
宁和不见一丝涟漪。
今昔对比,所不同的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严凤楼而已。
彼时,一贯镇定从容的严凤楼可紧张了,把拳头握得死紧,手掌心快被指甲扎破。顾明举看不得他这样伤害自己,泱泱的人群里硬把他的手牵过来。
同窗了那么久,手牵手早已不是一两回,独这一回牵得心惊,指尖擦着指尖,酥麻得像是被雷电到了一般,一潭死水的心立刻被搅得风起云涌,“扑通扑通”的心跳大声得不像是他自己的。
进贡院后松开手,两人的手背上俱是一个又一个的月牙样的红印子,也不知是谁握得太紧,也不知究竟是谁抓的谁。
边回忆边等,这一生,样样都习惯了去抢去掠夺,唯独一个“死”字,竟然是要靠等,真叫讽刺。顾明举默默地想,人头落地后,人们若从他尚未合紧的眼瞳中看到严凤楼的身影,是否会惊异莫名?因为这个影子,几乎快要刻进他的双眼中了。
自日升至月落,圣旨却迟迟未到。
狱卒在囚室外低语:“大人,您怕是要绝处逢生了。”
顾明举不说话,坐在墙下默默地用手指摩挲着一墙斑驳的刻痕,许是光线太昏暗,梳洗干净的脸上生生多出几分森然。
掌灯时分,渊深的长廊由远及近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而后在顾明举背后戛然而止。
顾明举背脊猛地一僵。
身后的人说话了,话音中带着明显的粗喘,显然来得急促:“你的刑期被延后了。”
顾明举依旧僵着,像是被袭人的寒意冻住了,只有触着石壁的手指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