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有的,后来就没有了,”赵铭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在陛下心中,是百姓重,还是王朝的千秋万代重?”
赵含章:“说来铭伯父可能不相信,我认为一个王朝若能保证大多数百姓的利益,王朝就能一直延续下去。”
赵含章问他,“汉朝为何会灭亡?”
赵铭:“因为宦官专权,奸佞当道。”
赵含章点头又摇头,“对也不算对吧,你们啊,习惯把眼睛放在上面,只看得到一座高楼上面的混乱,却没看到高楼底座早已弯曲,只需再在高楼上加一根稻草,便可让它从底部倾倒,瞬间崩溃。”
“宦官专权只是其中一个小原因,最重要的是官僚互相勾结,汉重察举制,豪强们由此互相联盟,垄断了选官制度,凡出仕的,能在朝中更进一步的,莫不是与他们有关系的人,由此联成了一个强大的关系网。”赵含章道:“他们互相联合,将该自己缴纳的赋税转嫁到普通百姓身上,平民劳苦一年,发现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倒欠朝廷赋税,无奈只能弃地离开,做了流民。”
“他们放弃的田地被豪强们占领,用各种手段变成自己的,再反过来购买流民为奴,或是直接收流民为隐户耕种这些土地,”赵含章叹息道:“这些人的丁税,国家都收不到了,而田税,他们如法炮制,再度转嫁到他人身上……如此周而复始,最后绝大多数平民失地,天下七成的土地却集中在不到一成人手中。”
“这不到一成的人掌握了国家绝大多数财产,但国家收不上税,养不了兵马,官员,没有向这些人掌握了国家财政的人要钱,却反过来逼迫只勉强活着的百姓,您说,这高楼能不倒塌,这天下能不乱吗?”
赵程眼眶微湿,哽咽道:“黄巾之乱死了这么多人,你现在竟然说不是反贼作乱,而是天子逼民反?”
赵铭却瞬间想通了,他对赵含章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们的目光不能只看着上面,还得往下看,看到最普通,最苦难的百姓才行。
赵铭喃喃道:“民为根基……”
“民为根基……”赵程也喃喃起来,“我也一直如此认为,历代皇帝虽认儒家的思想,却只愿读《论语》《中庸》,读董仲舒的注释,不愿推崇孟子和荀子……”
说到这里,赵程眼睛闪闪发亮,一把拽住赵含章的袖子,“含章,你认为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赵铭看见,连忙去扯他的手,低声道:“放肆,这是陛下1
还当是以前吗?
赵含章并不介意,沉默了一下后道:“我要是说人性本恶,程叔父会不会给朕来一拳头?”
谁知道赵程却哈哈大笑起来道:“正是的,正是的,人性本恶,不然,为何面临绝境之后,人性之恶就会迸发出来?”
“也正因为是人性本恶,我们才要以德教化,以法约束,将性恶转为性善,这才是读书的根本,是德治的根本埃”
赵含章忍不住扭头去看赵铭,“铭伯父,你从哪儿把程叔父找回来的,他这半年都去哪儿了?我记得他之前都是认为人性本善的。”
赵铭见她一点儿不介意赵程的失礼,便冷淡的道:“人都是会变的,朝夕可变,何况半年的时间呢?”
赵铭拍掉赵程的手,斥道:“老实些,有话就好好说,休要再拉扯陛下。”
赵含章见赵程低下头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想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便和赵铭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介意。”
你听我的自称就听出来了。
赵含章领他们回后宫用饭,一路上为了照顾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赵程还特意放慢脚步,一路上把国库今年的开源来路都谈了一半。
王氏住在后宫的宣光殿里,德阳殿往后过了永巷就是,哦,现在赵含章和傅庭涵都是住在德阳殿里。
还没进殿门,便听到赵瑚炫耀的声音,“这尊朱雀衔环踏虎玉卮可是我花费八十万钱买来的,其价值当不下于千万。”
赵含章一个趔趄,差点儿左脚拌右脚,乍然听到亲爹的声音,赵程也猛地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出来了。
两章合成一章,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