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流言四起

天澜笔录 子慕凌兮 3241 字 5个月前

玄天承在去往临川的路上收到了女帝的手令,让他不必回京,朝堂上任何风声,她都会压下,这让他心中有了十足的底气。他一路策马来到临川府衙,见到了病床上的方榆。

“还好侯爷留了侍卫给我。”方榆吊着一条胳膊说,“不然我恐怕是要步许清源的后尘。”

望川楼案件头七那天晚上,临川府衙举行了遇难者公祭及祈福仪式,方榆作为钦差主持仪式。仪式举行到一半,祈福的河灯突然起火,河面上燃起熊熊大火,临时陈设的祭坛也窜起三丈高的火焰,接着从火中飘出十几个穿白衣的鬼影,齐齐吟唱安魂颂诗,接着又大喊冤枉。

就在那一声声的冤枉中,方榆突然感觉手脚不受控制,接着便觉得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脖子,一圈圈收紧,让他逐渐无法呼吸,而后眼前发黑,脑子里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念着咒语,试图牵引着他脸上的肌肉,让他说出一串什么话。他挣扎着拼命抗拒,半昏半醒间看见场下一片混乱,百姓们四散奔逃,而河面上的火竟然越烧越旺,从中散出浓郁的黑气,弥漫在人群中。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就开始电闪雷鸣,那雷鸣似巨兽咆哮,接着厚厚的乌云像海啸似的翻搅起来,形成两个飓风的旋涡,从漩涡中射出两道热烈燃烧的火焰,直直冲着景宏和方榆方向劈去!

景宏已经吓到在原地顿住,方榆则是被那奇怪的力量扼住根本动不了。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哪里出现的黑衣侍卫们蹿上台来,用灵力凝结成保护罩,挡住了这一“天劫”。而后,人群之中又出现了戴铁面罩的黑甲卫,与黑衣侍卫们缠斗在一处。

正在这时,方榆感到控制身体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他多少会点花架式,捡了把断剑,把景宏等一干文官护在身后,一不留神便被伤了胳膊。

若不是州兵和折冲府兵及时赶到,这公祭仪式,差点又成为新的命案现场。此事之后,民间又开始有新的流言:

钦差和知府查望川楼的案件,根本就不是为了查清楚真相,而是为了给上面人擦屁股,这才引了天罚!

那些本就对案件处理结果感到不满的人,纷纷聚集到府衙讨要说法。尤其是听说了秦国公府和丹阳侯府也在向临川府施压之后,愈发群情激奋。

更有知情者说,这件事根本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位方大人寒门出身,一介白身却是钦差,在他面前,咱们景知府都没有说话的份。说什么文采风流,实际上也就会写几首酸诗,却能被刑部侍郎吴平云看上,凭什么?那吴平云又是谁,三法司的实际掌权人物啊!吴平云的老婆是御前女官,还有个姻亲侄子,就是当今赫赫有名的镇北侯,镇北侯可是圣上和圣宁国父的心尖宠啊……还想不明白吗?此案两个关键证人叶鹤林和魏平,都死的不明不白,我听秦国公府传出来的消息说,叶鹤林在牢里说了当今圣上和圣宁国父的不伦之秘,这才遭致杀身之祸。魏平则因为参与案件,知道的太多,被灭口了。什么府衙起火烧死人犯,哪有这么巧的事!

又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魏平其实是镇北侯杀的,方榆只是给镇北侯背了黑锅。这位镇北侯看似功劳显赫,实际是替圣宁国父铲除异己,做尽阴私之事。若不是这次朝中吏治清查,都察院的老臣们冒死进谏,还不知道圣上要被圣宁国父和镇北侯这对养父子蒙蔽到什么时候!

众人这才知道,户部尚书刚刚落马,女帝就派遣镇北侯去渝川县查军饷失踪案,原来竟是想要把户部也交到镇北侯手中!此前镇北侯就在兵部挂了职,吴平云又把持刑部,这样下去,岂非半边六部都要落在镇北侯身上?

更有消息快的,已经从亲眷那里得知了在上京闹的沸沸扬扬的王福山被杀分尸案。镇北侯进渝川城当日,渝川知县便惨死,且二人当日早上还在城门口有过争执。镇北侯不但不解释,还试图让益州指挥使夏鸿与益州按察使云何徇私舞弊帮他遮掩,抓捕无辜之人入狱严刑拷打。

联合各种事端,今晨大朝会,都察院张、林二公尚未开口,翰林院掌院士兼礼部侍郎方世文已经抢先一步呈上了折子,参奏镇北侯越权滥权弄权,提议将其停职查看,即刻调遣回京。方世文乃当世大儒,门生无数,其长达三千字的奏折写得引经据典、讲得声泪俱下,当即引得无数人出言附和。又有人提起初三晚临川的天生异象,太史局则更是连声道此乃上天警示,方榆一介白身,毫无办案经验,又恐与镇北侯沆瀣一气,需另遣能臣重查望川楼案件!

方世文讲得口干舌燥,满目热泪看向高座上的女帝,一声悲怆:“请陛下明察秋毫,莫被小人欺骗啊!”

女帝锐利的凤眼扫过底下跪倒一同请命的人,连都察院众都跪倒一片,又看户部、刑部、兵部一众高官随张、林二公岿然挺立不动,西北军出身的武官尤其对方世文怒目而视,但他们口齿木讷,面对那三千字谏言,最终只骂道:“我呸!狗屁不通!”

几个年轻的六科给事中站在末班,脸上已经按捺不住愤懑的神色,其中一人出列高呼:“镇北侯拳拳之心,请陛下明鉴!”

方世文见状又奏:“陛下,您看到了!镇北侯之权势已然滔天,让都察院和六科都为他说话!”

“哦?”女帝终于开口,身体微微前倾,华丽凤冠下,红唇微挑,露出一抹戏谑之色,“那么方爱卿你,又是在为谁说话?”

“陛下!”方世文真是恨铁不成钢,“臣是为天下万民与满朝文武请命,决不能再让镇北侯如此猖狂!”他说完,一个响头磕了下去,便没有看见女帝微垂的眼睫下,倏然划过的冷意。

“行,朕知道了。”女帝轻描淡写带过,闲闲倚在了金光灿灿的龙椅之上,“诸位卿家,地上凉,都起来吧。张公,朕看你方才有事要奏,是什么事?”

张公名宗敬,今年已是七十高龄,却是鹤发童颜。他手持笏板出列,宽袍广袖,深深一拜,“陛下,臣要参秦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