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爷几个又在一块合计了一会儿,把一些应该做的,或可能发生的事情议论了一通。看看一切都准备妥当,才停下话来。
几个人又闷坐了一会儿,老海怪心痛点灯熬油,就催促儿子们回屋睡觉去了。
这一夜,可苦了三胖子。
家里要给她娶偏房,这事他一万个不情愿。可要是硬拧着,又怕激怒了父亲,惹他真的跑到老丈人家大门洞里,去上吊。一旦那样,他和于丽华的婚姻,可真的就走到头了。
可要是顺着父亲的心思,娶了这偏房在家,势必又要伤着于丽华。
于丽华是什么人?老三再清楚不过了,她哪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娶偏房回家?一咬牙,一跺脚,跟他一刀两断,是肉眼能看得见的结局。
思来想去,三胖子左右为难,拿不出个好主意。
六神无主时,又想起已经死去的妈。心想这会儿要是母亲还活着,就不会生出这些乱头事了,即便遇到这些乱头事,母亲也是他的主心骨,能帮他化解难事儿。
可是母亲现在不在了,能帮他的人,身边一个也没有,真的太难了。
想到这,三胖子躺在炕上,蒙着头哭泣起来,直到天亮,眼角的泪水还没流干。
中午,二瘸子赶着驴车回来了。
二瘸子今天没出买卖,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套上驴车到黑嘴子去了。
到了女方家,说明来意,把一块大洋递过去,闺女的父亲,就乐颠颠把那枚大洋揣好,一边吩咐老伴把闺女两件换洗衣包好,就打发闺女上车了。
二瘸子回村时,特地拉着那女人,在吴家沟转了一圈,逢人便说,这姑娘,是他爹给他们家老三娶的偏房。
这样一来,不等天黑,吴家沟人就知道了,老吴家的三胖子,刚刚娶了一房偏室。
驴车进了门,二瘸子领着老三新娶的偏房,到上屋去见父亲。
老海怪只望了这新媳妇一眼,当即心就凉了半截儿。“坑了咱家老三啊!”老海怪在心里哭喊了一声。
这新妇刚刚二十出头,看上去也算眉目周正,只是仔细打量,问题就出来了。
新妇进了屋,低眉顺目,耷拉着头,仿佛从前,她曾做大户人家的下等丫鬟,一小在主人家,接受过严格的培训,养成了不敢正眼看人习惯。
新妇的嘴里,老是像含着一块没吃净的食物,下嘴唇永远是咧着的,走路时,两腿稍稍罗圈,左右不停地均匀摇晃着,好像她一直站在一只波浪中,不停地摇晃的小舢舨上。
当二瘸子指了指坐在炕头抽烟的老海怪,告诉新妇,“这是咱爹。”
新妇听了,也只是咧着嘴,微微笑着,没有一丝的表示。
二瘸子说,“上炕歇会儿吧。”
新妇听了,像曾经在这里住过很久的主人似的,一点儿也不客气,脱鞋上炕,盘坐到炕上,一点也不觉得生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