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老三不理会他,径直出去了。二瘸子又转过身,瞪着眼睛冲大哥大嫂发火,“大哥大嫂,倷俩都看见了,这还能算是自家兄弟吗?倷听他刚刚说的,那还叫人话吗?
“自家兄弟要盖房子,就占了他二分半地,他就敢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我那三间房子,他也不怕这事传出去,让村里人讲讲?老三怎么坏了个煞实呀?大嫂。”
大嫂本来想劝劝两个小叔子,见二人争持不下,没空儿插嘴。
这会儿眼见二瘸子冲自己抱怨,趁机说道,“他二叔,你也不用这么着急上火。这事,光着急,是没有用的。倷俩眼面前,都在气头儿上,像你这么火冒三丈的,是说不成事儿的。这事还得倷俩静下心来,心平气和地商量才行。”
“怎么心平气和呀?大嫂,”二瘸子哭丧着脸抱怨道,“刚刚你和大哥都听见了,他说的,那叫人话吗?那叫商量事吗?”
大嫂见二瘸子说话不着调,开导他说,“老二呀,这事,本是倷兄弟间的事,按说呢,不该我当嫂子的插嘴,可眼下你既然问我啦,那大嫂再 不说几句,可就见外了。
“要我说呀,咱家老三,不是个玍古人。你想想,老二,当初倷哥仨分家时,老三可是把家里的整片地,都让给了你和倷哥了,他自己留下了那些零散的地,这哪是玍古人能干出来的事呀?
“那会儿,你往老三要了砣沟里沟边那块地,那可是咱吴家沟最好的地呢。照你刚才说的,一亩至少得十块光洋呐。可那会儿,咱家老三,一点艮儿都没打,就应许下来。你说,光凭这一点,你能说咱家老三玍古吗?
“可老三今儿个,怎么就变得不通情理啦?老二,这你也得从自身找找原因。这老话说得好,两好轧一好。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做人,可不能属裂尔碗子,什么好处都往自个儿身上划拉。
“不是大嫂说你,老二,别看你透精透灵的,有时做事,你还是有欠考虑的。就说上回分家吧,咱爹钱匣子里,还剩有八块六毛钱,你呢,给哥儿仨每人分了两块大洋。那会儿,倷哥要我把家里的家什分了,你说不用,你要用剩下的两块多,去买些家什,和老三平分。
“结果你买什么啦?只给老三买了六只陶碗,一口铁锅,一把筷子,一只饭勺,一把刀铲。这些东西,梨树园吴矬子家都有卖的,用不了几个小银子。咱家老三,你别看他平日里憨得乎的,又爱喝个酒,可他心里,精着呢。”
“大嫂,你是不知道呢,那吴矬子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呀?全是假冒伪劣的呀。我买的,都是些正儿八经的好东西。”
让大嫂揭了老底,二瘸子吃不住劲了,红着脸,和大嫂争辩道。
眼见二瘸子不听劝,大嫂也不打算再说,只嘟囔道,“反正倷哥俩的事,大嫂也作不了主。最后还得是倷哥儿俩商量。只是大嫂想给你提个醒,就凭老三上回分家时送给你的那块地,你看能不能还来你这三间房子?”
其实大嫂急着插嘴,劝说老二,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眼下虽说三兄弟分家另过了,可毕竟成天住一个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打分家后,老二媳妇就没再到过上屋来,像似忽然之间不认识大嫂了。
关键是,这独眼娘儿们越发收不住野性了,成天踢墙踹壁,打孩子骂男人,话里话外,捎带着妯娌叔伯,好像这一家子人,早些年都伤害过她似的。
老大媳妇胆小,明知老二家的话里带刺,却也不敢出去招揽,只能忍着。
今儿个一听老二说,他要自己盖新房,从这院里搬出去,心里乐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大嫂心里知道,老三一向看不上老二,疑心老二在替家里管账期间,私吞了不少钱,这会儿趁老二求他让地的机会儿,一准会让老二疼一疼。
凭老三的性格,你这会儿去劝他,指定不好使。倒是老二,表面上看,惯会偷奸弄巧。遇上大事,却总是犯迷糊。正是看透了这一点,大嫂怕老三把老二盖房子的事搅了,这才赶紧插嘴,劝说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