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琴酒给他注射完药剂的第二天,源长录就收拾一下出院了。医院里没人拦着他,自然也没人敢拦着他,只有一个像是黑道的保安组长过来跟他问过话。那个保安组长说“琴酒大人救过他的命”所以“他会报答琴酒大人,不把琴酒大人来过的事情说出去”。

他甚至给源长录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写在一张小纸片上,表示如果源长录遇上危险的话可以叫他帮忙。源长录看着他,无论是体态还是别的都只是普通的黑道,没有那种几乎源源不断的子弹喂出的枪法,也没有什么战斗的架势。

他能不能帮上忙这件事源长录存保守态度,但源长录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于是接下了那个电话。

他给琴酒发了条短信,这条短信只有一句话,但是他编辑删除了很多次,兜兜转转就是几个小时过去了。

【我很好,已经出院了。】

总体而言,他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和干邑白兰地打的那一场,虽然他不记得了,但那一定非常惨烈。在到了医院的时候医生都在质疑他为什么还没死,源长录自己也在想自己为什么还没死,最后他只能归结于运气不错。

虽然他总是喜欢自嘲运气不好,但实话实说,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死本身就是运势很好的表现了。

源长录依旧不知道何处可去,他甚至不觉得自己该回警视厅请假。于是他就在大街上闲逛了。

因为同时被各种特务组织注意到,他和夜校那里的联系已经断开,和其他同志的联系也是一样。和琴酒在一起的家不能回去,也不能去同事的家里借住。

甚至自己买的房子在之前被干邑白兰地突袭的时候,也已经被子弹扫射到不能住人了。

虽然在小的时候试过类似流浪的生活,但那个时候有着明确的目的,身边也有可信赖的同志,和现在漫无目的的感觉并不相同。不,或许应该说是截然相反才对。

他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于是他走进便利店里随便拿了一盒便当,在付钱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没带钱。这套衣服还是琴酒带来的,他的衣服早就破得不成样子了。

他刚想把便当放回去,却突然感觉到了内袋里面似乎有什么咔嚓作响的东西。于是源长录把那个东西从内袋里拿出来,是他的银行卡和三张一万日元的钞票。源长录沉默地看着它们,直到被店员提醒之后才终于把钱递了出去。

便当被加热之后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明明肉质不好,却又被各种调味料衬托得异常鲜美的肉在被咀嚼的同时流出汁水来。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随着骨头被传导进耳中,在饥饿被消弭的时候更多饥饿的感觉缠绕上来。

那就再来一份吧?源长录想,似乎肚子并没有因为吃了一份便当而感觉到多么充实。不过就算没有感觉,吃太多也对身体不好,所以还是算了,克制是人应有的优良品质。

他在便利店里吃完了便当,又多买了一瓶乌龙茶之后离开了便利店里。其实他更想喝酒,但现在还是更需要保持清醒,虽然源长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清醒的。

他行走在日本的道路上。

无数人穿行在同样的街道上,天色从明朗逐渐变得晦暗,源长录坐在大桥的栏杆上看向星空。在霓虹灯的照耀之下,星光变得黯淡,几乎被完全掩盖在了阴影之中。越是仰望着夜空,就越是感觉灵魂和心灵都要被吸进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