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玮是见过他的倔脾气的。
有些时候想想,他也不明白,那个被他从乞丐窝里抱回来的小孩儿,是何时藏起了心思,在孩童都玩闹哭叫的年纪用功念书,长成如今心机城府连他都畏惧的人的。
男人叹了一口气,在床上躺平:
“梨园是我半辈子的心血,从前被你母亲重创过一次,如今,我不想看着它折在你手里。”
南夫人在梨园学戏,和裴玮一同拜入梨园门下。
梨园戏盛极一时的霸王别姬是他们师父亲自查阅无数古籍并融入自己的见解改编出来的,一曲戏将梨园推入上流社会。
老园主收弟子时说过,不允婚嫁,可南夫人有了心上人,背弃誓言气死了老园主。
梨园台上,只剩下孤军奋战的霸王,注定了这场戏的垮台。
“我时日无多,盼不了你平安,就劳烦你,念在我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上,守住这梨园,莫要让它毁在我这一辈人手里。”
裴玮不想给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压力,可他这些年的举动越发离经叛道。
明知徐坚的为人却还与虎谋皮。
如今又惹上了邵家。
少年执念的东西他无从得知,十八年前的那场雪掩埋下的秘密等他闭眼之后或许就会彻底尘封。
他不知道少年会在这场博弈里付出怎样的代价,只希望能有样东西,让他心里还有些念想。
想的多了,男人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少年眼底的担心溢了出来,却始终不敢掀开那层帘子。
这是裴玮从前就定下的规矩。
除去很小的时候被他从雪地里抱回来,他们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南初语气缓和下来,他将玉坠子递了上去,嗓音很轻:
“裴叔,你再替侄儿保管一阵子。”
等他找到那个梦寐以求的答案了,就有勇气拿回这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了。
玉坠子被少年放在床边,他朝着男人又磕了一个头,起身正要出去。
裴玮指尖碰到冰凉的物件,闭上了眼:
“我那位老友的祭日到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替我去上柱香。”
梨园后山有一座无字碑,和梨园的前辈们的墓碑是隔开的。
每年这个时候裴玮都会让他去祭奠。
奇怪的是哪怕是从前身体好的时候,裴玮也不肯亲自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