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体正在被你的灵能压迫,你的灵魂也正在被诺斯特拉莫吞噬。你已经自身难保,为何不运用这份力量去坐上高位,成为贵族们的一员?”
“这样,至少你还能多活个几十年。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事?为什么,你要那样地教导他?”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正在深呼吸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起了他。
“愚蠢。”他冷冷地说。“诺斯特拉莫不会对任何人有任何怜悯,你一死,它就会开始折磨他。等他疯掉,你的死亡就将变得一文不值,你的一切都将随着他的疯狂而沉沦。”
他残酷地大笑起来,浑然不顾他兄弟们那略显诡异的眼神。费鲁斯暂且不论,基里曼却在再三的犹豫后开了口:“康拉德”
“噤声。”诺斯特拉莫人头也不回地说。
基里曼第三次深呼吸,保持了他的理智,并十分有礼貌地拒绝了康拉德·科兹的噤声‘提议’。
“不,去你的,你这个没礼貌的混蛋。”
科兹慢慢地转过头来,身体仍然保持不动,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基里曼,双手已经慢慢地缩回了袖子里。
马库拉格人将这再明显不过的威胁抛之于脑后,他迈步,走到了那审讯现场的附近。他用手指向卡里尔·洛哈尔斯眼中的蓝光,开始了他的第四次深呼吸。
在平复心情,整理措辞的同时,他也努力地学着适应起了这个屠宰场的味道。康拉德·科兹平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仿佛一个即将做出裁决的法官。
然而,罗伯特·基里曼的一切努力都在两秒后化作了无用功。
一阵剧烈的蓝光从卡里尔·洛哈尔斯的双手与那女人接触的地方陡然升起,将他的咆哮声淹没。
房间忽然陷入黑暗,一阵又一阵令人不安的呢喃声开始出现,然后是足以冻住原体们的极寒之冷意。在这样可怕的体验中,他们听见了一阵如同雷鸣般的战吼声
然后黑暗褪去,蓝光熄灭,转变为猩红的烈焰,开始熊熊燃烧。
卡里尔·洛哈尔斯颤抖着跪倒在地。
康拉德·科兹猛地转过头。
他走近几步,走到几乎要和那个人进行贴面礼的地步,专注且癫狂地凝视起了他,袖口处弥漫出鲜血。
“为什么下跪?”他面容扭曲,声音轻柔地询问。“你做了什么,蠢货?你对自己做了什么?灵能反噬?这就是你死亡又被救活的真正原因?”
“我认为不是。”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费鲁斯·马努斯终于缓慢地开了口,他指向那正在燃烧的猩红烈焰,罗伯特·基里曼凝视其上,竟从其中看见了一个庞大的黄铜阴影。
这本不该对他的心智产生什么动摇,然而,那东西被包裹在黄铜盔甲之下的少许真实却被另一种蓝色的光辉巧妙地撕开了一个裂缝.
于是万千怪物手持斧刃,身披残甲,狂吼而来,满面鲜血,却仍觉不够。
罗伯特·基里曼脸色苍白地倒退一步。
“那是什么?”他问。
没有人回答,回答的东西不是人。
你在何处?那东西问。
出来——面对我,拿走你应得的荣誉。我感受到了你的愤怒,我知道你想让世界燃烧那就来吧,力量,祝福,刀刃,盔甲,所有的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让他们在惨叫声中忏悔!让世界燃烧,用杀戮带来胜利!
“是谁?!”有人在黑暗中咆哮起来。“是谁在说话?!滚出来!”
无人回答,于是这个人便转向了正跪倒在地的卡里尔·洛哈尔斯,朝他扑了过去。
他显然忘记了自己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那试图搀扶的动作没能起到任何作用。他的手指透体而过,并最终落于空气之中。
于是他直起身,执拗地重复,做起了无用功。他脸上的疯狂肉眼可见,那种难以形容的极端与复杂甚至让基里曼产生了一点不寒而栗。
他不禁开始思考——康拉德·科兹,究竟为何会如此激动?
“不要听那东西的话,不要答应任何许诺,坚持下去.”诺斯特拉莫人低沉地说,仍然在重复地做着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工作。
他当然不知道那在火焰中出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只要还抱有理智,就一定能本能地察觉到那东西可怕的真面目。
他一遍遍地尝试着,一遍遍地试图让卡里尔·洛哈尔斯站起来,却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真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卡里尔抬起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他未曾说话,声音却开始在黑暗中响彻。
我还能坚持,我必须坚持.
“是的!”康拉德·科兹咆哮。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竟然和那个东西的许诺声重叠在了一起。
世界忽然转变,那被黑暗包裹的血腥屠宰场悄然而逝。阴郁且正在落雨的天空取代了奢华的天花板与燃烧着蜡烛的金色吊灯,一处空旷的废墟就此缓缓浮现。
唯一不变的地方在于,四周仍然具备很多尸体。它们无声地伫立在雨中,模样可怕,占据了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卡里尔·洛哈尔斯从他们面前缓行而过。
康拉德·科兹喘着粗气,立即跟上了他的步伐,他的两个兄弟彼此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他们首先看见一个失去了皮肤的孩子,她呆呆地仰望着名为卡里尔的杀手,然后问道:“替我们复仇?”
“我会的。”卡里尔说。
然后是一个被压在废墟下的工人,他的脸上满是灰尘,瘦的仿佛一个怪物,正在咳血。
“替我们复仇。”
“我会的。”卡里尔蹲下身,直视着他,缓缓点头,方才离去。
一个被吊在电线杆上的女人说:“你没必要做这些,你不属于诺斯特拉莫。”
“但我看见了一切,我无法忍受。”
“你不属于这里。”女人重复,肿胀的眼球看上去仿佛都要滑出眼眶。“你是一个鬼魂,你没必要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受苦。”
“或许吧。”卡里尔说。
“你没必要做这些。”女人再一次重复,于是卡里尔止步。在原体们的凝视下,他仰起头,给了那被吊死的女人一个坚定的拒绝。
“不,有的。”
“但那个孩子呢?”眼见劝说无果,女人忽然转变话锋。“他要怎么办?”
“.他会找到自己的路。”
无数多的死者,无数多的鬼魂,此时此刻,他们尽数凝望了过来。哪怕知道他们大概没办法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罗伯特·基里曼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看向费鲁斯·马努斯,后者那严肃的表情说明了他大概也不怎么好受,但康拉德·科兹呢?
他的喘息声正在变为一种嗬嗬作响的古怪咕哝声,脸孔也逐渐狰狞得比死者们更加骇人。
“你将光给了他,可你现在又要亲手将这光夺走。哪怕你燃起了火焰,这火又是否真的能将诺斯特拉莫的黑暗涤荡?”一颗位于道路中央的头颅如是问道。
面对它的问询,卡里尔·洛哈尔斯止住脚步,低声回应:“我给他的是虚假的光,这并不高尚。”
康拉德·科兹缓慢地握紧双拳,袖子已经被不是雨的粘稠液体濡湿。
“虚假的光?”
“是的。若他对我的计划毫无帮助,我便不会从那矿洞中将他带回。如果他没有力量,我便不会教导他如何杀人,如何公正的审视罪恶。我只是在利用他。”
“说谎!”头颅冷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