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和锯刃,马达与电路——这些东西曾经组成了一把链锯戟,一把凡尘俗世中堪称绝顶的武器。
但是现在,组成它存在根基的合金却不知不觉地染上了沉重的魔性,单分子锯刃被粗糙坚硬的骨头残酷地挤开,好像乳牙被代替那般,十足诡异。
马达内部传来一阵怨魂哀嚎,撕心裂肺,恨意无休。电路挣脱束缚,狂乱地舞动,逐渐变色,变得好像猩红的血管。
它们舞动着,一一找寻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随后立刻迫不及待地亲密合拢,如热恋爱侣的拥抱那般缠绕其上,在顷刻之间便将这把链锯戟变成了怪物的爪牙。
它们欣喜地跳动着,仿佛真的连接着心脏,运送着不洁的血液。
赛维塔径直冲入鸟群之中,满心厌恶地伸手,握住了这把只有在噩梦中才能出现的武器。
它对此一无所知,仍然欢呼雀跃,初生的灵魂正为自己能执行审判与正义而高兴不已。
它的主人却只是冷笑,惨白的脸上满是讥讽之意,不含半点即将执行正义的沾沾自喜。
他挥击,晦暗的焰光在漆黑的云海之上一闪即逝,将周遭数百米正嘶鸣着的鸟群彻底净空。没有残破的躯体或脏器飞溅,只有飘荡的灰烬。
赛维塔伸手将它们召来,以堪称粗暴的手段将这些恶魔的骨灰变成了一对惨白的羽翼,安置在了自己身后。
多么英俊啊。他在心底放声大笑。想必矿场的朋友们看见你这副模样一定会非常惊喜,他们会欢迎你的,亚戈·赛维塔里昂
他们会用尖叫欢迎你,然后用怪物这个词称呼你。
“我就是怪物。”
赛维塔如此回答自己,声音低沉似彼界之物——在这個瞬间,他听上去真的不像是在用肉体发声。
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因为云海深处的群鸦撑不了太久。
它们的数量在赛维塔面前只是一种低劣的玩笑,那不远处遮天蔽日的巨大银塔才是他的真正目标,赛维塔甚至无需仔细观察,就能闻到那股独属于奸奇恶魔的臭味.
以及,那些被刻满了银塔上下每一个角落的邪恶术法。
误入歧途的智者,被骗走灵魂的学者,陷入疯狂之境的哲学家——每一个曾经富有智慧的灵魂现在都正在其上尖叫,再无昔日风范,只剩下哀求解脱的本能。
如果说这件事已经足够可悲,那么这座银塔所拥有的一种异样的平等便是将此事变得荒诞又讽刺,因为它对他们一视同仁。
它不管种族,不管知识多寡,不管研究方向是否救世济民,它只是平静地给他们灌输着知识,一刻不停,将那些他们根本无法承受的恐怖知识灌入这些曾经聪慧的大脑之中。
他们的苦痛就是那些术法的能量来源,不,换一种说法,他们就是术法本身。
必须杀了他们.才能进入其中。
赛维塔没费多少力气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但问题在于,他要如何下手?
入目所及,此处的每一个灵魂都纯白无暇。以荒原的标准来看,他们甚至应当获准进入墓地内享有安眠.
一生中无愧于心的人很少很少,没有作恶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可笑至极的‘善良的智者’。
通常情况下来说,一个人拥有的知识越多就越容易滋生傲慢,而傲慢则是一切堕落腐化之始。
赛维塔不想将人性描绘得如此黑暗,可他心里清楚,人就是这样,那一万年的漫长岁月就是最好的佐证。
他见过无数人从好人变成恶徒,其中在死前真正能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不过寥寥数百人
真是令人不快。赛维塔缓缓眯起双眼。有东西在针对他而且,它恐怕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进行准备了。
此时此刻,那一张张痛苦尖叫的脸对此刻的赛维塔来说就是天底下最难攻破的城墙与盾牌,任凭他拥有再强的力量,也无法破局。
就算脱下这身人皮也不行。
他必须遵守某种规则,他不杀无辜者,这不仅仅是他力量背后必须要遵守的底层逻辑,也是他自己奉行一生的准则但他必须进入那座塔,否则,一种更为残酷的命运就会降临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凡人身上。
他为何会这样说?
答案很简单——因为那个伪物,那个有着罗伯特·基里曼一部分品质的‘罗伯特·基里曼’。
他不是基因原体,赛维塔甚至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存在本质:不过只是以亚空间邪法构建出身体,然后再将人们对罗伯特·基里曼的世俗印象和宗教印象一股脑地扔进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