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华只觉得面前的景象触目惊心。他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透顶的表情。半晌后转了目光,朝向撑着地板坐起来的青年,他冷着声音:“是怎么回事?”
顾绝摸了把后脑,满手鲜血。他无所谓的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掉手上的血,上挑黑眸望向顾淮左,虚白孱弱的俊美面孔,挂着一派温和的笑容。“下手还挺狠的?”
顾建华目光敏锐,三两眼就看清了顾淮左和顾绝的伤势,不管怎么说,都是顾绝伤的更严重,后脑不知是给什么砸了,一团湿漉漉的头发,到现在还在滴血。
他将顾绝扶了起来,又问了一遍:“是怎么回事?”
顾绝没有顺从顾建华的意思回房等家庭医生来诊治,他单脚踩在被踢翻的雕花木椅上,用力一压,歪倒的椅凳就竖起。
他顺势坐下,背靠着椅背伸直了一条长腿,姿态慵懒,朝靠墙站着的姜暖笑了笑,意味深长。
顾建华顺着三弟的目光看去,皱起英挺的剑眉,思觉这个女人怎么就不懂得以和为贵,非要搞得顾家天下大乱才好?
顾淮左也看向了姜暖,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极淡的朝她勾了勾嘴角。
她分不清他为何此刻突然冲自己笑,明明,明明自己都满身伤痕了,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姜暖错开与他相接的视线,暗红的眼眶依旧酸涩热烫,压不住涌上的泪意。
苏青青见姜暖低头不开口,她便自作主张的站出来,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坐在椅凳上的青年,难为情地朝顾伯伯说道:“姜暖和三叔幽会,被淮左哥哥撞见——”
顾淮左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口,露出漂亮的腕骨。他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废话,“什么叫幽会?”
说完,一脚踢起地面的花盆碎瓷片,小巧透明的玻璃被踹飞,朝着苏青青飞去。
她来不及躲避,甚至都没看清那是什么,颈边就先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刺痛,尖锐又冰冷,切开皮肉的那种撕拉感,清晰的从被割开的皮肤、血肉里传来。
苏青青屏息——愕然瞪大了双眼,手颤颤巍巍的抚在脖子上,摸到一丝黏糊糊的液体,低眼一看,脸上凝固的表情瞬间化作惨白!
而在地面上,沾了血的碎玻璃片,锐利的棱角,在灯下折射出危险又冷酷的锋芒。
姜暖亦被他的动作吓到,顾淮左此刻和之前的感觉都不一样,陌生又危险。
“你,顾淮左你?”苏青青惊慌失措的捂住细脖子,大口喘着气,生怕这抹伤口会扩大要了她的命!
男人下颌线完美的侧脸一偏,朝着花架茶亭外的雪地,薄唇轻启,优雅的吐出一个字:“滚。”
顾绝拿帕子捂着后脑的伤口,歪着脑袋看着顾淮左、苏青青和姜暖三人,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二哥,我没说错吧,淮左早就长大了,能当家做主了。”
顾建华俊脸冷沉,未置一词,仿佛没看见他儿子做的好事一般。
对于苏青青私自用‘幽会’二字来形容顾绝与姜暖见面,对叔叔与侄媳妇的关系下了不清不楚的定义,是对顾家家事的污蔑和羞辱,且不论今晚姜暖和顾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青青这话说得顾建华百般不乐意。
实际上顾建华的问题并不是在问‘顾淮左和顾绝为什么打架’,而是问‘就不能和平相处吗’,叔侄动手的理由在场几人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再提。
苏青青向顾伯伯求助无果,她泫然若泣的望向顾淮左,想要一个答复和道歉。却被顾淮左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凝视了三秒,只觉得彻骨寒意从她心底涌上,冰镇过的一般,冻住了四肢百骸的热血。
十几年来,苏青青头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情绪——他不高兴,他是真的让她滚,他是真的没把她放在眼里!
“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苏青青红着眼,又恨又惧望了他一眼,哭啼啼的拔腿跑开。
再没了外人,顾建华侧目看向好儿子,从书房谈话那会儿就在心底埋下了怒火的种子,到此刻看见侄子暴打叔叔,要是自己没来,他这好儿子怕是要把顾绝当场掐死了!
“你出息了啊!?”顾建华压抑的怒火找到了纾解的当口,低吼道:“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心里还有顾家吗!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对比父亲的怒火,顾淮左则表现的神情寡淡,眼眸上抬,黑瞳完美的圆弧线搭在下眼眶,泛着幽寂的光芒。
他吐词清晰的回答:“我就问,是不是不能打?”
顾建华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气急了的他连胳膊都在轻颤,朝好儿子走近一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依靠墙面来支撑身体力量的女人哽咽着抹去脸上的泪水,抿着发白的唇角,朝顾淮左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让矛盾激化下去了,这么晚了……
她唇瓣松开,翕动默默道:我们该回家了,淮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