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
悄然的北风,黯然的彤云,炉火不温了,灯还没有上呢。这又是一年的冬天。
冬天是令人记忆深刻的。因为春节是在冬天,一年的开始和结束也是在冬天。
冬天寒风冷冽,雪花飘飘,房檐下冰凌剔透,每天早晨家家烟筒里冒着煤烟,成为胡同里一景。
老京城的冬季时间很长,有冬仨月之说,大概是指最冷的日子吧。
这冬天冷呀,刘之野每到冬天他就会想起了过去,记得小时候晚上睡觉钻被窝冻的“得得”(dei)的。
他们家里只有一个白色鸭蛋型瓷暖壶,母亲邓茹就在他们兄妹每个人的被窝儿里都出溜几遍,钻被窝的时候就不那么冷了。
他们小的时候几乎个个冻得脸是皴的,手是皴的。冬天就用蛤蜊油擦脸擦手。条件好点儿也就是雪花膏。
人们夏天洗脸都使凉水。
而冬天得用热水,家家洗脸差不多都是这样的:为了省热水,小孩儿洗完大人接着洗,或者大人洗完小孩儿接着洗。
洗脚也是这样轮着洗,水凉了顶多往盆里再续点热水。老京城人管这叫“脏水不脏脸”。
而刘之野印象比较深的是如厕纸。
小时候用的是草纸,黄黄的,很粗糙。
记得父亲刘竟斋从学校里拿回来的报纸,买东西的包装纸,特别是包茶叶的纸,是白色的,母亲邓茹就把它们当成宝贝,用手裁成笔记本大小,掖在炕被底下,谁上厕所的时候拿出一两张用。
父亲刘竟斋也是那样珍惜每一张纸。报纸如厕,白色的包装纸用来写字。
不像现在有了卫生纸,粉色的那种,比草纸好一点。
那会儿的冬天老百姓的吃食依然是窝头咸菜臭豆腐。
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刘家才能饱餐馒头、饺子。
成长时期的孩子能吃,但也和大人一样处于半饥饿状态,没有人浪费粮食。
冬天最缺的是蔬菜,水果就甭想了。冬天的蔬菜就是老三样:白菜、萝卜、土豆。
每到冬储大白菜供应的季节,全家人很早就起来排队买几百斤大白菜,拉回家里靠窗台码放整齐,盖上破被子,这一冬的菜就指望它了。
因为它是老京城人过冬的当家菜。
母亲邓茹隔几天就翻一翻白菜,掉下来的菜梆子不舍得扔,剁成馅,包菜团子吃。
十一月初白薯上市,买白薯就是刘之野和弟弟刘之泰的任务。
队排得很长,天气好冷,我们就轮班换,直到把白薯买回家,手都冻红了,冻肿了。小孩子不懂事,回家就烤火,结果手特别痒。
白薯能存放,但也不能久放。所以他们家每天都蒸白薯吃,直到把白薯吃完为止。
初冬时节,母亲邓茹买回芥菜疙瘩,清洗干净,把它放在缸里,用大盐腌,腌好了当菜吃。
邓茹隔几天就翻一翻白菜,掉下来的菜梆子不舍得扔,剁成馅,包菜团子吃。
如果问刘之野冬天里吃的最美的一顿饭是什么。
那就是50年的冬天刘之野从s市步校连夜回京的那个晚上。
母亲邓茹深夜给他下了一碗挂面汤,里面卧了一个鸡蛋,出锅点了点香油。
刘之野吃得好香哦,感觉真是人间美味。
那日归家省亲后,他毅然踏上了北朝的烽火战场,一去便是漫长的八年光阴。
光阴似箭,转眼间二十五年匆匆流逝,但那段记忆于他而言,依旧鲜明如昨,历历在目。
冬日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不好过,有苦,有乐,也有趣。
这年月老百姓过冬穿衣就是棉袄棉裤。
刘之野小的时候全家人的冬装都是母亲亲手做的。
一到秋天,母亲邓茹就忙得抬不起头来,纳鞋底,做棉鞋;买棉花做棉袄棉裤,缝缝补补,穿的衣服都有补丁。
父亲刘竟斋的棉袄棉裤都是黑色的,大抿挡裤,对襟棉袄。
他再带上一副大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就严肃,学生们没有不怕他的。
那会儿刘之野他们三兄妹几个的棉衣一冬只有一套。
如果是下雪天把棉衣给弄湿了,晚上在火炉子上架起烘笼烤干,第二天接着穿。
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年母亲邓茹老家来人,好客的父亲留这位亲戚搁家住了一宿。
好家伙,给刘之野兄妹几个都传上了虱子,咬的他们浑身都是红疙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挠痒痒。
母亲邓茹就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对着昏暗的灯光在衣服缝里找虱子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