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的倦意中,她仿佛听到了爷爷喊她的声音。
一开始,陆粥粥还以为是因为太饿出现了幻觉,没想到声音越来越近,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嘶哑地喊了一声:“爷爷”
嗓音宛如受伤的小兽一般虚弱,但是陆怀柔还是听到了,他朝着河边跌跌撞撞跑过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摔了不知道多少跤。
“小小陆,你在哪里?”
“这儿!爷爷,我在这儿!哇呜!”
随即,他听到了小姑娘的暴哭声,循着哭声冲进河边的芦苇荡,在半人高的芦苇丛中找到了她。
那一刻,重重压在他心头、令他喘不过气的那块大石头,骤然落下,陆怀柔感觉到了重获新生的滋味。
漂泊的航船归港,一切尘埃落定。
他终于找到他的宝贝了。
小姑娘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认错:“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尽管心疼的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但是陆怀柔忍住了。
他摸摸她的脑袋,用颤抖的嗓音说:“命够大啊小孩,这样都能找到你,以后以后都会平平平安安。”
他说话都快不利索了。
陆粥粥蜷在他怀里嗷嗷地哭,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爷爷弟弟和和景绪了。
她好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她好舍不得离开他们。
当天晚上,小姑娘转入县医院紧急抢救,腿上有几条撞击的淤痕,身体脱水、极度虚弱,除此之外没有大碍。
抢救室外,陆怀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来不信神佛天命的他,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堪堪就跪在了手术室外。
只要她好好的,好好地长大,平平安安。即便立刻要了他的命,他也绝对不会犹豫半分。
后来,陆粥粥转院回到北城,陆怀柔每天都在医院陪着她。
陆粥粥彻底清醒之后,看到陆怀柔正趴在窗边熟睡,他的鬓边一下子添了好多好多白头发,特别明显,她难受得不得了。
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可是陆怀柔又欠她什么呢。
他把她一手拉扯大,把她养的白白胖胖,半点委屈都没让她受过,他欠她什么,一夜之间老了这么多。
陆粥粥躺在床上,没什么力气,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湿润了枕头。
陆怀柔醒过来,见小姑娘偷偷擦眼泪,紧张地问:“那里痛?”
陆粥粥想抱抱他,可是手上还在输液,她只能颤颤巍巍伸出左手,摸摸陆怀柔的脸:“爷爷,我错了。”
嗓音微微沙哑,带着哭腔。
“行了,你这句话这么多年说了不下万遍。”陆怀柔语气倒还算轻松,勾勾她的小鼻子:“哪一次改过。”
“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我说了好多不该说的。”陆粥粥哽咽着哭了起来:“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好后悔,好后悔说那些话,我怕以后爷爷想起我来,只会想到我说的那些混账话。”
陆怀柔擦掉了小姑娘眼角的泪花,勉强地笑着说:“你爷爷是那么小气的人?”
“呜”
“别哭了,这么大的丫头,还哭鼻子,待会儿你弟弟过来,看到又要笑话你。”
陆粥粥其实有好多表决心的话要说给陆怀柔听,不过当陆怀柔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时候,陆粥粥忽然感觉,其实什么都不用说,他都知道。
这么多年,他早就把她看得透透的了,在他面前,自己的小心思全都藏不住。
两个小时后,陆随意带着陆方便过来探望她。
陆方便看到陆粥粥终于醒了过来,赶紧跳到床上,一股脑钻进她怀里,撒娇耍赖哭鼻子:“呜呜呜,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是真的吓坏了,这么小的小孩,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根本无法想象最亲的人离开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陆粥粥特别懊悔,因为不当的言行举动,把自己至于危险当中,也让家人担惊受怕了好几天。
“这次是姐姐的错。”陆粥粥保证道:“姐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陆方便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那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姐姐认错呢。”
陆怀柔嫌弃地把小孩从床上扯下来:“鞋都不脱!脏死了!”
陆方便索性脱了鞋,跳到床上陆粥粥的被窝里:“我要抱着姐姐。”
“你羞不羞,多大的人了。”
“不管不管,我差点就没有姐姐了。”陆方便真是吓坏了,抱着陆粥粥不肯撒手:“我没有姐姐,我也不活了!”
“说什么晦气话!”陆随意打了他脑袋一下。
“呜”
陆粥粥见老爸手里提着饭盒,摸摸肚子:“爸,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
陆随意从口袋里取出保温饭盒,说道:“这是你妈妈给你炖的人参鸡汤,尝尝吧。”
“医生说这段时间饭菜以清淡为主,少盐少油。”陆怀柔坐在沙发上,淡淡道:“鸡汤就免了吧,待会儿我让她姑奶奶送点南瓜粥过来。”
“要少盐少油啊。”陆随意无奈道:“那我让小浅以后就做清淡的食材,别弄这些个大鱼大肉的,粥粥身体也吃不消。”
陆方便举手:“那我要喝鸡汤!”
陆随意:“你怎么什么都要吃。”
陆方便嘻嘻一笑:“反正姐姐吃不了嘛,我可以给她分担一点,不要浪费嘛!”
陆粥粥是真的庆幸,活着真好。
一家人都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太幸福了。
她看着陆方便大快朵颐的样子,也有些馋了,小心翼翼问:“爷爷,我能不能尝一点点,就一点点!好饿哦!”
“不行!说了不沾油腻,医生的话必须严格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