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个平凡得无功无过的庶子,既然挑不出十足的错处,也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做算。
这个各打五十大板落在主母身上自然是含混过关的训斥两句,指摘她行事草率、不问青白。
另外五十大板就是实打实的家法家办了。
“欺上瞒下,私匿剧毒,光这两条就够把你逐出家门。”既然尘埃落定,吴绩也自觉该来个小惩大诫,正一正这身发育不良的硬骨头,“念你年轻不懂事,就罚在灵堂跪上三天,在你列祖列宗面前好好思过!”
这话说得轻巧,就吴议这副好坏掺半的身子,跪上三天三夜,简直是虐杀。就是不死了,这辈子也再不可能站起来走路。
吴绩要扶持嫡子,自然容不得野草丛生,碍了观瞻。
吴议强忍住怒意,生冷地望着面前的吴绩:“老爷,我从未读过四书五经,但常听人说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你能不能教一教我这句话?”
吴绩才舒坦一口气,正慢悠悠刮着茶杯上的一点浮沫,随口道:“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悌——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问这话,分明是暗讽他只能言传,不能身教,不配为人父了!
秋风乍起,砰一声掀闭远处一房屋门。
吴议神色肃然:“既然如此,敢问老爷,父不慈,子如何孝?兄不良,弟如何悌?上不行,下如何效?”
吴绩一时气结,粗话脱口而出:“狼心狗肺的混账话!”
吴议依然昂首挺胸:“我是狼心狗肺,您又成了什么人呢?”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把尖利的小刀,在本来已经剑拔弩张的气氛上再划上一道口子。
四下静立,连江氏也不敢再煽风点火,只悄悄立在吴绩身后,怕抄椅子砸家伙的时候祸及自己。
瓷片四散在地上,淌出一地袅袅升烟的水迹。
父子二人隔着朦胧的雾气,相看两厌地交换过一个森冷的目光。
吴绩气极反笑:“好好好,吴家许久没出过你这么有骨气的东西了,吴九,你把他给我拖下去打三十板子,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吴家的家法硬!”
吴九喏喏地应了一声,嬉皮笑脸地凑到吴议身边:“小少爷,老爷有令,我焉能不从,您看,是你自己走,还是老奴我帮您……”
吴议瞧也不瞧他一眼,依旧抬眼对着吴绩:“老爷,在吴家,您是一族之长,在袁州,您是一方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