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很开心,还请了他的老师到家里来吃饭。
只是,高中的学费比起可以拖欠的初中来说,是更大的一笔钱了。
去高中读书,是他第一次离开他家里那几座山的范围,到更远的地方去。此时已经修了公路,是一条颠簸的土路,不过,坐车比坐船贵很多,所以,他到县城依然是坐船。
河流载着他到了县城里,这里的船更多,水路更宽阔,有更大的码头,这里和家里镇上不一样了,这里的人穿着光鲜,人人看人的眼神也不是小地方的那个味儿。
并没有来得及为到开阔的地方欣喜,别人的势利眼已经让他不好过日子,于是,高中生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快活,每日只是压抑的学习,尽量把头低着,最好没有存在感。
妈妈在家里过得愈加节俭,每日早上四五点就要起床,晚上也睡得晚,她老得很快,而且,一身病痛,又没有钱医治。
余俞在学校里,他不知道这些。
当家里那边连夜来人让他去医院,说他妈病重可能不行的时候,余俞反应不过来,对他来说,听到这句话,无异于天塌下来了。
也许,这是他妈妈第一次睡这么好的床,住这么好的房间,不过,这里却是医院,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修得像花园一样的中心医院,妈妈是等到他才去世的,她紧紧抓着他的手,眼睛鼓起来,对他说,“去找你爸爸!去找你爸爸!去找你爸爸!”
妈妈去世了,余俞无声哭了一天,之后便没有了眼泪。
妈妈进医院的钱还是村长垫着的,他要辍学回家了。
先是妈妈的丧事,然后要还钱。
家里没有几个亲戚,即使有,像他家这样的穷亲戚也没人想惹上,离得不远的二姨来了并不是哭丧,反而讥讽说,“当年要是听我的,不嫁给余庆忠,怎么会死这么早!让她改嫁也不改,偏要守着这个破屋,儿子这么大了,该做工就做工,读什么书,这是活活累死,能怨得了谁,只能怨自个儿……”
余俞只能木木然站在一边。
高考在即,他却没法子去,反正去考了,考上了,也没钱读大学,就这样吧!
在镇上的砖厂里做了段时间短工,把家里欠的账还清,又有了些路费,整理了家里的东西,他便准备离开了。
十八岁,小时候一起在山上跑的那一群孩子,此时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他也不小了,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家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前途可言,他其实能够理解当年他爸离开时的决心,妈妈那句“去找你爸爸!”是那么的刻骨铭心,他必须去完成他妈的遗愿。要是他爸已经死了,捧一柸土回来洒在他妈的坟上也是应当,要是没死,怎么能不让那个男人回来跪在他妈坟前磕头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