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和砷一说,福康安与王杰两人便知道,和砷能发现这一次的事情纯属偶然了。
可这偶然之中也是夹杂着必然的,只要账本在和砷的手里,便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现在一切事情都明晰了,即便是王杰不大喜欢和砷这人,却也不能否认他在这件事情上当真是果断异常的。
若是和砷发现了这账本上的端倪之后,拖得那么一时半会儿,指不定李侍尧也遭了毒手。
福康安不再去想那么多,他也不会知道现在王杰心中的复杂,只道:“这件事上,不一定便没了疑点。
那酒菜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又是通过什么方法进来的,都要查清楚,否则是证据不足。”
“固然如此,可有关于李侍尧孙士毅贪污的案子,却已经可以结一半了。”
和砷终于算是吃饱了,天边早已经亮了。
刘全儿从外面进来,和砷一见他便问道:“夫人那边用过了吗?”
刘全儿道:“夫人那边一切都好,不过让奴才关照您一下,说是您熬夜头疼,回头忙完了还得叫给您熬点安神的东西。”
和砷有头疼的毛病,早年染上的,也不知道拖了几多时了。
用脑子多了,又时常熬夜,他自己这些年都要忘得差不多了,却还有冯霜止记挂着。
唇边不由得挂了一抹笑,和砷道:“让她放心好了,一会子我进宫,你去准备一下车马。”
只刚刚用过早上的粥食不久,宫里的传召便来了,找三个人进宫。
和砷他们对望了一眼,便一同去了。
乾隆今早起来便听说了李侍尧的事情,眼看着要好的身子便气得旧病复发了。
他召见了和砷他们,王杰直接上去递了那李侍尧的口供,乾隆一看,便是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要他们走。
乾隆似乎也心灰意冷不想说什么了。
和砷他们退出去,乾隆却捏住那口供,便狠狠地往桌上一拍,“好,好,好!好一群孽子!”
他强撑着身子,便喊了一声:“吴书来!”
吴书来连忙从里面进来,“万岁爷,怎么了?”
乾隆身子抖着,几乎要坐不住,等吴书来来了,才能扶住身体,这时候康熙颤抖着手,伸出来,便一点,道:“去,去,去给朕绑了老八老十一来!要朕好生看看,这两个逆子,朕苦心护着他们,他们却要在背地里做这腌臜的事情!去!给朕绑来!”
天子一怒,何其可怕?
吴书来哪里敢违背,连忙领命去吩咐下面的侍卫,刚出宫门便见到来请安的永琰。
永琰见他一脸的慌张,只觉得奇怪:“吴总管,您这是?”
吴书来也说不清,只说是和大人他们来,说李侍尧招供了、孙士毅没了,乾隆看了那口供大怒,现在正在发火呢,要永琰暂时别进去。
这个时候进去就是自己拉着火,没得当了皇帝的出气筒。
永琰听了,谢过了吴书来,便缓缓地转身走了。
小路子跟在他身后,也没说话。
永琰远远看着和砷那三人从宫门口,走过,便笑了一声:“这天下,谁能逃过我的算计?”
小路子没应声,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主子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一般都是自言自语,平日里是不会这样说的。
“待八哥跟十一哥的事情一了,便将那些人都料理掉,万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永琰淡淡吩咐了一句。
小路子这才应声:“奴才记住了。”
究其所以,永琰一是狠,二不过是妒。
只是最后,全部归结到了全力的头上。
皇帝找了八阿哥跟十一阿哥来问话,拖着病体斥骂他们,可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说他们冤枉,不曾给李侍尧孙士毅下毒,皇帝干脆地直接找了狱卒来对质,顺着昨夜送饭的人牵出了一群来,像是锁链一样环环相扣,最后果然落到了八阿哥跟十一阿哥的身上。
八阿哥跟十一阿哥哪里想到忽然之间出这样的问题,无论他们怎么辩解,都已经是证据确凿了。
乾隆气得再次吐了一口血,便将那案上的砚台朝着他们脑袋扔,骂道:“滚,滚!都给朕滚!朕看着那账本上当初有你们的名字,顾念着你们乃是朕的皇子,是大清的主子,所以包庇了你们不曾处理!如今李侍尧与孙士毅案东窗事发,本来是要直接处置掉他们,你们往中间横插一脚,何其糊涂!还敢狡辩,你们谋着朕这位子,朕偏不给你们!都滚!”
“皇阿玛,儿臣无辜啊!皇阿玛——”
“吴书来,把这两个人给我扔出去!关进宗人府去!快滚——”
乾隆气倒了,只恨自己这两个儿子不肯悔改。
他不是没暗中筹划过的,乾隆有那么多的儿子,现在却没剩下几个来,常年陪在身边的也就那几个人。
他是帝王,可也是父亲,有时候难免偏袒自己的儿子,便派了人去悄悄想要勒令那孙士毅与李侍尧自己了断,作出个畏罪自杀的模样来,可是哪里想到老八跟老十一太心急,要做掉这两个人,若是乾隆自己动手,还不会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这样地残忍——他乾隆自己做是一回事,旁人做又是一回事了。
如今的乾隆,是真的累了。
当了这四十几年的皇帝,竟然是心神疲惫到如此地步了。
乾隆再次病倒了,十五阿哥继续监国。
重新出了宫门的和砷等人听说了皇帝召见两位阿哥的事儿,只都笑了一声,说是两位阿哥自己作死了。
三个人各自回府,可路上和砷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之前福康安说的那一句话,总觉得有几分玄机。
这一次,福康安是半路上才来的,一切都是他跟王杰在负责,后面进宫之后福康安的话也不多。